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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7年12月23日 星期六

    做人家

    《 文摘报 》( 2017年12月23日   02 版)

        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做人家”,爱惜每一粒粮食、每一件衣物、每一样器具。“做人家”,在我们湘西的村语里,是节约、省俭的意思,程度似乎比一般地节省还要更厉害一点儿,有些“主动地去小气”的味道。

        念初中时,我到食堂打饭,由于跑得太快,不小心将一坨饭掉了出来。正在维持纪律的老师看到了,严正地喝令我站住:“太不‘做人家’了,这么大的一坨饭竟不要了,浪费粮食可耻,你知道吗?”辩解无用,我被罚帮他维持秩序,提醒大家不要把饭掉出来。

        父母一辈,或许是体验过饥饿的可怕,对粮食的省俭,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吃饭时,父亲要求我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他会教育我:“要吃光啊,不然,剩几粒饭,脸上就会长几粒麻子!”我不知真假,赶紧吃光。

        “家财万贯,抵不上豆豉下饭。”这是母亲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豆豉为村里常见之物,家家户户都做有一两坛豆豉。缺菜少油的时节,炒一碗豆豉,一粒豆豉一口饭,一会儿,一大碗饭下到肚子里,省下许多买肉、买菜的钱。

        “做人家”渗入了我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夏日里,我们围坐着削土豆,父亲把削下的土豆皮扫拢,盛到猪草堆里,说是可以和其他猪草一起炆给猪吃。

        家里电灯都是5瓦、10瓦的,只有过年时,才在大房里换上一只40瓦的灯泡,这样一个月下来,用不了几度电。

        家里杀鸡、杀鸭,鸡金、鸭毛是能够卖钱的,父亲把这些物品积攒下来,拿到村部去卖。

        过年时,家里吃甘蔗,甘蔗渣掉了一地,父亲把渣子扫起来,放到灶前,和其他柴火一道,用来熏腊肉。

        走在路上,碰到几根枯枝,父亲拾掇着,说:这可是好柴火!

        甚至哪个孩子尿急了,大人也会说,别乱尿,尿到地里去,让菜长得更好。

        父母虽然“做人家”,但在有些事情上并不小气。当衣衫褴褛的乞者经过家门时,母亲会给上半升米,或两个糍粑,有时直接把一碗剩饭倒给他们,用善良温暖乞者饥寒交迫的身心。

        这样的家风传承,使得我们这辈人都懂得“做人家”。

        时至今日,我对生活要求仍然极低,吃穿住行过得去就可以了,对一些用过的物件,常舍不得扔弃,感觉总有一日还会用到。我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是否符合这个物欲时代的节拍。但我想,行走在碌碌红尘,在物质上“做人家”,在精神上不虚空,大约算是一种明智选择吧。

        (《我听见,那时的月光》陕西人民出版社 侯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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