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先哲们讲的,逻辑是哲学的工具。人类认识事物、辨别正误,分分秒秒都离不开逻辑的推理和判断。
我们民族也大概是哲学过于早熟的缘故,生活中不怎么善于讲究逻辑。譬如儒家,《论语》里记录的段子,许多是在一种模棱两可之间的掂量和选择。孔子讲,过犹则不及,就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例子。当然,这也呈现着我们民族比较智慧的一面。但在需要一些基本的逻辑推断的时候,遇到两可的问题,常常会显得无能为力。所以,现今社会看似一些特别重大的问题,细分析起来,恰恰是在一些常识性问题上出了错误。有些错误居然是如此的低级。如果我们大家多少讲究点逻辑,这些错误就有可能少发生一些。
逻辑学的功用还不仅至此。逻辑学里讲的逻辑,有一个显著的特性,就是要求我们认识和表达要简捷,要纯粹。近些年,我浏览历代画家的画作,从绘画的方面,居然发现逻辑也深藏于其中。即:愈是好画家大画家,其作品的逻辑力量愈加明确和巨大。四川画家石壶说,有人找齐白石请教绘画秘诀,老人直说二字,“简单”。傅抱石日本留学回来,羁留在当时国民党治下的重庆,由于过去一直是从事美术史方面的著述,许多人认为他不会画画。但他始终清醒自己的方向。宋明之后,中国画一直讲究中锋用笔。中锋浑厚圆润,自然不错。但一成不变,始终被中锋捆着,就有了问题。他用散锋作画,即形成后来的“抱石皴”,一扫昔时中国画的萎靡守旧之风。原来好的绘画竟能够如此的简单!
所以面对傅抱石,别的都不谈,破除中锋的一统天下,功莫大焉。当然,也不是说罪在中锋。我在别的文章里曾赞羡过吴昌硕的线条,现在探讨突然又想起来。譬如吴的梅枝,它们所呈现的近似于逻辑雄辩一样的,那种简单的强大的肯定性的力量,还是让你感动。美就是美,毋庸置疑。再譬如我们的四部古典名著,任何时候它们都会栩栩如生地存在于我们的脑海里。道理其实也都一样,它们的故事人物以至于作品内涵都明明确确地告诉我们,它是什么,它要怎么讲,以及讲的是什么。再看那些二流三流的作品,之所以二流三流,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缺乏逻辑意义上的明确性。没有明确的意指和主题,清晰的故事叙述,仅靠所谓的独特,靠小聪明,魔幻技巧,怎能被读者认可并欣赏呢?
我想,一个画家,不能让自己的画作简单明确便成不了大画家;一个作家,不能让自己的故事人物清晰挺立便成不了好作家。
(光明网 9.27 蔡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