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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圣子、圣安妮和施洗约翰》，这件达·芬奇四十八岁左右创作的素描草图，目前收藏在伦敦的国家画廊，是达·芬奇绘画作品中最令人着迷的一件。
世俗的看法，常常觉得“油画”比“素描”重要，在市场价格上，油画也往往比素描贵得多。但是这件达·芬奇的素描，甚至只是未完成的草图，却不逊色于任何一件世界名作。
达·芬奇以黑色粉笔作影，以铅白打光，在“光”与“影”的层次里，看来只有黑和白，却产生了单色系统中视觉迷离恍惚的千万种变化，比任何油画构成的层次还要复杂。人物像笼罩在薄薄的雾中，微微转动角度，画面的光影就随着发生变化，使人觉得好像对不准焦距，好像看到的不是一张画，而是一个梦里的记忆。这件作品陈列在伦敦国家画廊入口右手边一个隐蔽的角落，因为画在纸板上，光线不能太强，在幽微的光里更显出这件作品非凡的神秘与华贵。
圣安妮是圣母玛利亚的母亲，她专注凝视着自己的女儿，一只手以食指指向上天。这个母亲好像不知道为什么上天选择了她的女儿作为神的母亲，受孕怀胎，最后还要亲眼看着儿子钉死在十字架上。一切都不可知，不可解，如同《金刚经》中说的“不可思议”，圣安妮指向上天的手，变成达·芬奇晚年重要的绘画符号，指向神秘，指向不可知，指向信仰，指向心灵的感悟。
画中圣母玛利亚怀抱着婴儿耶稣，慈蔼地微笑着，沉浸在母亲的满足喜悦中。然而耶稣却似乎要从母亲的怀抱挣脱，他扑向另一个年龄稍大的幼儿——施洗约翰。施洗约翰再度出现了，这个以后苦修殉道的圣徒，此时天真烂漫，倚靠在圣安妮脚边，看着耶稣。
两个年龄相差不多的小男孩，彼此对望着，他们有秘密的眼神，他们有秘密的手势，他们像是有前世的约定，要一起去赴“神”的约会，连最亲近的母亲也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秘密的爱，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手势，都不可解。
达·芬奇像是在昭告一种没有人可以了解的爱。
（《蒋勋破解达芬奇之美》蒋勋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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