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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5年11月06日 星期五

    祥夫谈屑

    仙鹤帖

    作者:王祥夫 《光明日报》( 2015年11月06日 16版)
    仙鹤图 王祥夫/作

        北京有老中药铺子名“鹤年堂”者,在菜市口附近,从明代一直开到现在,但因为地近菜市口,便有人说即使现在于深夜过此,心里也会莫名其妙的七上八下,这就近于可笑。有清一代朝廷在这里所斩的人头再多,也已经是百多年前的旧事。但深秋初冬,夜间人少,还是最好不要一个人从这里走过,老北京都这么说。关于菜市口的鹤年堂,有许多鬼故事,诸如夜间有人敲门买刀伤药,小伙计开门却看不到人影之类的故事,如有心人要一一辑录成册,恐怕会是不薄的一本好玩儿的读物。鹤年堂名品之一的“桑葚膏”据说可以当作饮料来冲饮,但时下真正有心去那里买桑葚膏来冲饮的人想必已经没有几个。但这个店名的好乃在于它有个鹤字,民间的“松鹤延年”向来是吉祥的意思。而鹤到底能活多大年纪?大概也就几十年,而传说中的仙鹤却另当别论,因为无论是什么东西,一被加之以仙字,岁数便无从考证。白鹤、灰鹤、丹顶鹤好像都可以被叫作仙鹤,而黄鹤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人见过黄色的鹤。

        金农画自己在竹林里散步,拄着一支竹杖,后边就跟着一只鹤,因为金农这样画,后来许多人也都跟着画,其实之前也有人画过,养鹤的人似乎就更多,其总代表应该是宋人的林和靖,林和靖的字好,但却被他“梅妻鹤子”的传说所掩盖,知者并不多,十多年前曾在地摊上买到过一本线装的《林和靖先生集》,至今放在书架上,里边的好诗却也没几首,想在他的诗里查一下他养的鹤是白鹤还是灰鹤,也终于没有查出结果。说到仙鹤,鄙人幼时住在公园的东边,常常能听到从公园那边传来的鹤的古怪的叫声,古人所说的“风声鹤唳”,这个唳字确实不好解,鹤的叫声只像是在嘴里含了几块小石头,在互相磕碰,“哒”的一声,“哒”的一声,“哒哒哒”的又是几声。这种叫声真是很古怪,说不上好听,也说不上不好听,只能说很怪。仙鹤的种类其实也不多,但从体形上讲,鄙人以为灰鹤体型比较小也好看,脑后和脖子下各垂有一绺长羽。

        著名的毒药“鹤顶红”,一般人都认为是仙鹤头顶上的那一块,而实际上完全是误会,丹顶鹤头顶上的红会随着季节或它的年龄起变化,到它老死,那红色会完全消失掉,而画家画它,却照例要把它画得很红,也只是为了好看。乙未年秋天真是十分的多雨,因为下雨不好出门便在家里作画,也算是好事,是雨让人不得不如此,而忽然想起画仙鹤是因为鄙人的朋友忽然做了县长,不免要贺他一贺,清代的“顶子红”或“顶子渐红”是官越做越大的意思,即使现在,官越做越大亦是好事,便画一只红顶的仙鹤给他。而另一位朋友看了却说好,亦要一幅送给他的父亲,便不免再画。画仙鹤,最好是原大才好,便用四尺对裁的纸。

        外面还下着秋雨,如果一直这样的下下去,恐怕就要变成了雪,忽然就又想起了公园的那只灰鹤,如果天晴了,也许会去看它一下,听听它古怪的叫声。但画灰鹤,鄙人至今还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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