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文学与社会性别研究

    这个世纪之交以来，五四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光彩，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它作为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闪光点而存在的事实。对于中国女性来说，它更意味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在“人的发现”的时代风潮中，“女子的发现”也浮出地表，男女平权、家庭革命、社交公开、恋爱自由……被提出，形成了现代中国最初的女性解放思潮。而这一切，在五四新文学中都得到了鲜活的表现，由此，现代中国女性解放思潮与现代中国文学在发轫期形成了密切的互动。因此，对五四文学中的女性问题叙事进行研究，是一个正路上的大题目，张文娟博士发现了这一研究领域的“富矿”。为了能够充分发掘，她在新作（《五四文学中的女子问题叙事研究——以同期女性思潮和史实为参照》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中选择了一个极为得力的研究工具——社会性别研究方法。“社会性别”研究是从女性主义批评理论中发展出的一种观念和方法，它将“性别”（gender）视为一种社会文化身份、一种社会关系，进而衍生出“性别分析”这一考察社会文化系统的有效视域。

    翻阅这本著作，能发现张文娟的视野和思路是非常开阔的。首先，虽然她将批评对象设定为文学文本，但她始终关心着女性解放的思潮和运动本身，正如此书的副标题所表明的“以同期女性思潮和史实为参照”，如此既可以避免将研究建立在个体经验之上的偏颇，也能作用于当前的性别文化建设。其次，张文娟在对五四新文学进行考察时，不仅注重细读女作家的文本，而且对男作家的经典文本也进行了重读，从而形成了两者之间对话性的互文关系。这种研究意识将有利于女性主义批评体系的完善。此外，这本著作还表现出祛除双重遮蔽的努力：既警惕宏大叙事的遮蔽，也警惕极端化女性主义视角的遮蔽，在这样的认识基础上，作者选取了女子教育、性爱、婚恋、家庭四个问题作为主要论述对象。事实上，这也正是当时女子问题最重要的话题。在这几个方面，此书均有不少精彩论述。比如，此书认为，在五四新文学叙事文本的内部，对女性问题的想象和表达还存在着相当驳杂的情况，反映出传统的性别无意识对新文化人依然有着强大的制约力量；女性问题叙事的首要目标是打破传统文化体系，并非以女子为本位，五四文学还存在明显的性别拘执，等等。

    除了上述精彩论断，这本著作对文本的细读、对文学之外的相关历史资料的寻找和使用也让人印象深刻。张文娟查阅了大量晚清至五四时期的报刊，细读了大量五四文学作品，在写作中尽量使用原始资料，因此，此书的论述不仅给人以“回到现场”的历史感，而且所得出的结论令人信服。对于学者而言，这应该是最基本的功夫，也是最可珍贵的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