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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5年03月23日 星期一

    新作过眼

    为“成功的失败者”而歌

    ——读《最后的乡贤——郭连贻传》

    作者:王兆胜 《光明日报》( 2015年03月23日 13版)

        人物传记多为成功者撰,多写王侯将相、高官大贾,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样的传记往往缺乏真实性和亲切感。太史公司马迁的《史记》横空出世,除了塑造成功人士外,最了不起的是为“失败者”树碑立传,像项羽这样的人物被写得活灵活现、感天动地。李登建笔下的郭连贻是个“乡贤”,是个“成功的失败者”,他像沙粒一样普通平常,尤其在中国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更是如此;然而,作者却能发现其光辉,而在没有光照的夜色中,他看得更加真切和分明。

        以世俗的眼光看,作为乡间小民的郭连贻确实不值一提,甚至有些卑微、怯弱和倒运。在政治上,他是个失利者,只因年轻时在国民党那里谋过生,即使后来起义投诚,参加了解放军,在当时政治背景下也洗不掉其历史“污点”,因此被弃而回乡务农,这是具有先验命运的一个悲剧符号;在家庭生活中,他的不顺一再发生,从父亲去世到两个胞弟英年辞世,再到爱女不足三十岁意外死去,仿佛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可见命运对郭连贻确实不公;在乡村社会,他更是一个弱者,一个带有某些屈辱与无奈的失败者。在膀大腰圆、结实精壮的农民看来,郭连贻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挣的工分竟低于妇女,其情何堪!像寒风中的柳枝,郭连贻常发出无奈的哀鸣与啸叫,这让人想起他弱不禁风的身材和满脸深镌的沟纹。在郭连贻的人生中,“失败”被天风深刻在天幕上。李登建以纯朴、自然、诚挚的笔触,几近白描地勾画了郭连贻的“运交华盖”,读之令人唏嘘叹息。

        然而,超越世俗和仰天俯地,我们又会获得贯通古今、心领神会的智慧,因为自古及今没有一个成功者是一帆风顺和不经过磨砺的。所以,常言道:“失败是成功之母。”又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正因为有生命的痛苦感受与悲剧体验,郭连贻方能获得超越性意向,也才能获得有别于他人的审美境界。在崇尚武力的乡村社会,郭连贻因其能写会画的书卷气赢得了人们的敬佩;他甘于清贫、淡泊名利的高风亮节,也与孔子的弟子颜回齐风;他重情重义、充满使命感的品德,更成为同道者的精神引擎。因之,作者将郭连贻这个“失败者”写得很成功,其着力点在于:受到如此不公待遇的人,自年轻始,没有气馁、毫无怨言,更无仇恨,而是以水滴石穿的毅力与心气,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不仅成就了一番事业,更将自己的人格与境界锻造得炉火纯青,一如乡间清晨草叶上挂着的露珠,那是天地的精华与灵光在闪动。

        我更喜欢传记中时时透出的无名的伤怀,这是作者以散文笔法和天地情怀与传主进行的心灵对语。李登建这样写“苦味斋主”郭连贻对“苦难”的感受:“人生的苦有多少种?绿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黑色的……哪一种他没尝过?人生的苦有多么深?如果它是一泓湖水,那么郭连贻已沉入湖底,湖水淹没了他的头顶。”将“苦难”分成不同颜色,极言其苦味,颇有形象感和表现力。写到郭连贻对早逝的弟弟和女儿的怀念,作者说:“弟弟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郭连贻痛不欲生,万念俱灰。他每天晚上都像悼祭女儿郭霞时一样,给弟弟写几句话,然后默默烧掉,缕缕青烟升上天空,他仿佛看到弟弟收到了他的信,正在展笺细读……”情深而哀,意淡而远。传记的结尾也好,作者写道:“他最喜欢傍晚到竹林边来——工作一下午,眼睛发涩,来竹林边休息。这时候,夕阳正亘在西山山脊上,金红的霞光洒满竹林,密密层层的叶子像镏了金一样,闪闪烁烁,偶有摇动、摩擦,那金属质地的声音,越发铮铮悦耳,他沉醉在里面了。可是,即使在竹林里,有时他也会莫名地情绪低落,顷刻被无边的凄楚、悲凉包围……2011年下半年起,郭连贻患了抑郁症……”在这情景交融、亦真亦幻的书写中,我们看到“最后的乡贤”的退场,在这个中国乡土文化被连根拔起的时代面前,只留下更多的感喟与思考的音符,就如作者在此反复运用的省略号。

        不过,像美好的肥皂泡和朝露一样,它虽然脆弱而短暂,但却有永恒价值。这既表现在审美上,更表现在柔弱的强大。因为朝露最后一定落地入土,肥皂泡五颜六色的光泽更会永驻人间。这是郭连贻的平凡中的不凡,也是失败中包含的最大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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