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于我,既是人生宏大的布景,又是人生温婉的情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成长史,就是我的读书史。
我虽出生乡野,但躬逢盛世,迥别父辈“像牛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与书卷甚有缘。
小学时,我识字不多,但有机会接触到长篇小说。五年级时,班里转来一个刘姓学生,父亲是镇林业站站长,家里藏书丰富。他经常带书——其中就有《艳阳天》之类的长篇小说——到班里炫耀。我垂涎不已,放胆讨要,竟遭拒绝。他宣称,想借书就要替他值日(擦黑板和打扫教室)或者做作业。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成了仆人和枪手。当然,我也成了一个躺在乡村的草垛上不求甚解的读者,一个站在想象之门外眺望风景的幸福旅客。
我考入天柱民中的第二年,疯狂地迷恋上武侠小说,到了“沉醉不知归路”的程度。时间一长,成绩自然下降不少。唯一的安慰是,我的语文能一统江湖,在班里“唯我独尊”。读天柱师范时,我开始接触杂志,继而喜欢上了《名作欣赏》《收获》《读者文摘》《青年博览》等。当时学校有个阅览室,订有很多杂志,我成了那里的常客。一卷在手,悠然心会,陶然忘归,其情其景,其味其趣,不能与外人道万一。师范三年,我没有漏过一期《名作欣赏》。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名作欣赏》在刊发长篇的鉴赏文章之时,也刊发一些用以“补白”的微型现代诗。这样的作品不过三四百字,异常短小,但一样点拨精当,趣味盎然,让人叫绝。我见一篇抄一篇,满心欢喜和激动。
1991年,我被分配到一个离家十里开外的村小任教。我家已在大山里,村小更在大山中,这是让人忧闷的。曹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我以为,喝酒解忧之效,远逊于读书。于是,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我就跑到镇里去破季补订了《名作欣赏》《青年博览》和《诗刊》。村小里,只有我住校。长夜漫漫,冷风呜呜,一灯如豆。展书而读,书上的文字竟幻化出另一个世界来,而处境的悲凉和异乡的孤寂也就暂时逃遁了。
1994年我上调到镇中学任教,1999年我又调到县城高中任教,直至2010年到州府一中任教。一介师范生,20年时光,由乡野至州府,完成了自己的“人生三级跳”。其实,我的贵人就是书,我的机缘就是坚持不懈地读书。我天生愚笨,但尚有上进之心,且知晓“书犹药也,持读之可以医愚”的道理。我教艺平平,但在教坛屡有斩获,多次得高考教学质量显著奖,外人多以为是搞题海战术血拼使然,其实大谬,所有成绩完全拜读书所赐。我既读叶圣陶、陶行知等教育大家的书,也读余映潮、李镇西等教坛新锐的书,厚此而不薄彼地读书,使我营养均衡,视野开阔,在教学上少走了很多弯路。我身体力行地读书,深深地影响了我的学生,很多学生因为我而喜欢上了读书。
书读得多了,思索就多;思索一多,就忍不住想写。这些年,我在全国的各级报刊上发表了88篇教学论文、267篇(首)文学作品,我以为,这完全是读书的副产品,完全是思索的意外馈赠。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我视书卷多妩媚,书卷视我应如是。30年书缘,不离不弃。这也许不足以傲人或者感人,但于己,却堪引以为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