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全球四大时装周之首,巴黎时装周的魅力,很难用三言两语和三五张图像穷尽。
作为拥有爱美天性的女子,我对时尚、时装、舞台、美的仰慕和爱恋是愿意倾尽全力去记录、追寻和品鉴的。
作为新华社驻巴黎分社摄影记者,时装周报道是我全年摄影工作的重要内容。有人说,能将工作与兴趣相结合的人是幸运的。我算得上是幸运儿之一吧。
全球有四大时装周:纽约、伦敦、米兰和巴黎时装周。如果说纽约展示商业、伦敦展示胆色、米兰展示技艺,那么巴黎展示梦想。一年四次,巴黎时装周压轴登场,给予设计师、品牌、模特、观众、摄影师、舞美师展示梦想的舞台。巴黎时装周的舞台绝非一般意义上的T台,是融合戏剧、表演、音乐、舞蹈的创意之地。
巴黎时装周的摄影席一票难求。申请拍摄许可需要付出比拍摄本身更加高难度的努力。我在每次时装周前需要向品牌申请拍摄许可,并及时反馈报道成果。由于品牌自身实力以及商业利益驱动,品牌宁愿将拍摄许可发给有大量报道版面和市场受众的时尚刊物,甚至八卦娱乐媒体,却对通讯社摄影师严之又严。
争取到拍摄许可只是时装周报道成功的第一步。全球摄影师都堆挤在小之又小的摄影席上,叠罗汉般地人摞人,对摄影师的平衡能力、体力和忍耐力是一大考验。每场秀最多持续20分钟,而前后需要付出三四个小时的努力。为了能在小得可怜的摄影席上抢占有利的落脚地,我需要至少提前两小时到场,扛着梯子、脚架和器材在寒暑风雨中开始漫长候场。由于业内垄断,不少职业时装摄影师得以提前入场拍后台,随之提前入场的还有相熟同行的“占位”嘱托。因此,有时我排队在第一名,进场后却发现,巴掌大的拍摄台却早已被纸片、相机包、脚架等勾勾叉叉“圈地”完毕,连个下脚之处也没有。每次一场大秀拍完,所有人大汗淋漓,几近晕厥。
拍摄位置的争抢每次都是一场战争,这里没有女士优先、绅士风度、礼貌、文明、道理……为了争抢最优拍摄位置,每个人不顾一切。很多人在场外是风度翩翩、谈笑风生的绅士,一进场就变得六亲不认、毫不讲理。记得一次在巴黎大皇宫拍香奈儿秀,我提前三小时到场,早早占好位置,一个编辑非要钻到我前面的缝隙说是替同事占位子,还保证说他同事很矮,不会挡到我。时装秀快开始了,一个腰围、胸围都不一般的大叔,不由分说往那里一站,把我挡了个严实。我据理力争,好一番争执,大佬最终败退,乖乖站在我身后。当时的我虽然人前坚强、气焰很盛,但心里委屈到不行,回家的路上,没忍住终于哭了。
凭着不示弱、坚强、执着、无惧无畏的历次磨练,与我对峙过、起过硝烟的摄影师们也都开始佩服我的勇气,私下里我们成了朋友。
为营造效果,时装秀开始前,一般全场漆黑一片,拍摄台也不例外。在黑暗、高温、拥挤中,我需要负重,并凭感觉往前挤、抢、占、冲,肢体碰撞、受伤是常有的事。我的身高只有160厘米,在亚洲女性中都属于中等偏下水平,在人高马大的欧洲同行中只有被无情淹没的份。三层梯子是我采访的制胜法宝,在半个脚掌宽窄的梯子顶端一站就是一个小时,举着器材一动不动,三年下来,我练就了一身平衡的本领。秀场内往往高温难耐,有一次某意大利品牌临时搭建帐篷举办时装秀,时值炎夏,场内温度近40℃,三平方米的拍摄台上堆挤了50多名摄影师,大家高难度精心排列、严密插空,苍蝇都飞不进来的摄影师墙从地面堆到天花板。因为场内漆黑一片,碰撞、摔倒、掉了器材的、磕了腿的,骂娘声一片片,我在三层梯子顶端动弹不得,坚持了近两个小时,结束后,浑身大汗,完全虚脱。然而,那场秀如同天堂花园般梦幻,所有辛苦和汗水都值得了。当我脸色惨白地拖着梯子和器材出了秀场,见到唐霁,我的同事也是我现在的先生,他的第一句话竟是:“太棒了!太神奇的一场秀!出绝片儿了!”
我在巴黎这三年拍了大小数百场秀,上万张照片。如今看来,每张照片背后都有讲不完的故事:品牌的故事、秀场的故事、模特的故事、设计师的故事、我的故事。结束驻外回到北京,我和我的先生唐霁合著了一本书《遇见巴黎》,是我先生的文字和我的图片的结合,关于法国的人、情、事、物的一本图文书。其中有一个关于时装周的章节,我先生感叹“秀场是属于女人的”,的确,我俩一同采访时装周这些年,他是理智完成报道任务而已,我却像个中毒很深的瘾君子一样对时装周痴迷而疯狂。
我很幸运能在巴黎拍摄时装周,那些苦难、委屈、付出与我精神上、事业上的享受和收获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