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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4年07月06日 星期日

    我的火车、站台与汽笛情结

    许江 《 光明日报 》( 2014年07月06日   11 版)
    中国美术学院2014年毕业设计展海报(设计) 周 峰

        25天前,一个夕照霞辉的时刻,我们在山南西边的火车头旁,迎来2014年毕业创作周开幕的第一阵汽笛声。火车头是人类工业革命的象征,是中国20世纪历史巨变的某种缩影,同时,也代表了20世纪几代人的不同的人生写照。我的童年是在铁道线旁度过的。那是福州北郊的铁道,一路穿山越岭,奔驰在我成长的乡野之中。我从小就习惯了站在路基的碎石边上,感受火车风驰电掣般地闪过,那卷地忽来的疾风,把整个人裹挟在巨大的鸣响与飘摇之中;我也乐于站在远处的山包上,看火车吐出的紫烟,舞动满天的霞蔚,在这个农耕牧歌的田原中播撒异样的生机。那汽笛远播,如一个闯入者,勾起童心对世界的遐想。但对于我们后来的真实人生,火车排演了这华夏一代人三次共同的命运的迁徙。

        第一次是1966年“文革”之初的大串联,数以百万计的红卫兵,戴着红袖标,揣着红宝书,拥向红都北京。那一年我11岁,也乘着这股浪潮,北上上海,绕道南京和扬州,看望我的外公外婆,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远游。第二次是1967年开始的“上山下乡”,数以千万计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到边疆,参加农业生产,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是影响一代人命运的迁徙,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的青春磨练。2008年上海双年展,我院井士剑老师将一辆老火车头拉进闹市街心的上海美术馆,展览期间,上海数万老知青带着他们的孩子,爬上车厢忆往追新。第三次是1978年,摆脱“文革”的厄运,中国的高校恢复高考招生,百万大学生乘着火车奔赴学校。那一年的火车同样拥挤,却又格外欢快,因为一个新的人生、新的时代从车厢里开始。

        火车,将中国一代青年的青春十年浓缩在这样三次远行之中,凝结而为三次命运的迁徙。也因此,在近现代中国历史上,火车不仅代表“伤别离”,而且代表“生纠结”。今天,我们仍然离不开火车的远行,但已经告别了那种群体宿命的奔袭。

        2009年,我让井士剑老师把这辆满载记忆的老火车头拉入象山校园。当时的象山还有几分冷清,那火车头仿佛一头巨兽闯入田园。大家注意到这火车沿着河岸西来。正是这西来的火车箴言般地向我们述说历史,述说热力,给水一般的校园注入一种火气。西来即东归,我们学校的学术宗旨正是要以国际的视野激活本土的关怀,以多元互动来活化文化的传统,以和而不同的品质重建中国人的文化世界。这火车,承载着太多的隐喻,活在象山校园的田园画卷之中,活在同学们朝朝暮暮的生活视野之中,活在远山回响、内心应和的心灵望境之中。

        随着汽笛的拉响,“马上火”毕业展拉开了帷幕。在后来的几天里,同学们的创作接受了全校师生的检阅,接受了市民和远道而来的观者们的品鉴。每一年,都有许多作品让我们新奇,令我们难忘,我在这里无法一一叙述。跨媒体学院以“炼火——一个思想的反应堆”为题,道出了学习生涯、青春火炼的诗性内涵。作为中国美术学院的校长,我觉得,美院毕业创作的青春之火,闪耀着诸般特色。第一是基础深厚、语言生动的专业性。从国、书、油、版的绘画深化与坚守,到陶、玻、漆、饰的民艺传承与拓展,传统艺术技艺上手、语言感心的专业性得以持续发扬。第二是视野开阔、生活关怀的时代性。从平面、染服、工造、综合的设计创意,到建筑、景观、城市、环艺的建造关怀,关注城乡家园、关注生活风尚的时代性形成创造的主流。第三是敢于跨界、重视创新的实验性。从软硬雕塑、公共艺术的媒材更新,到数字影像、网游动漫的生命关怀,重视社会需求、回应人文关怀正在成为青年艺术实验的核心倾向。事实上美院正像开幕式夜晚的火车头,同学们的创作一如那晚的服装,当她们一件件沿着凝重的车头,披着慵懒弥散的灯光款款走来的时候,仿佛都带着一种生命的醉意和浓度,一种从今日社会的真实站台上巡演过来的生机与活力。

        眼下,我所站立的地方,正被设计成如站台一般。我们在这里举行名为“星出发”的毕业典礼。刚才,我们踏着火车的鸣响而来,那鸣响引出多少令人心荡的歌声和记忆。站台又被称为“月台”。在中国的古建筑中,正房正殿连着前阶的平台叫“月台”,这月台既是建筑之基,又是人行的通道,宽敞通透,举头望月,即成月台。而火车的站台,对于来客而言,是城市的前厅;对于离者而言,是亲人挥手相望之所。故而“月台”蕴涵着我们每个人都体验着的诗意。今天的这个月台,我们发出的不是地球边缘的感叹,不是一般的远道辞行,而是中国美术学院新一届同学的毕业仪典,是对我们学院谱系的新星人生出发的祝福。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在这样的月台上出入,在这样的时刻登上学习和生活的人生不同的列车。由于每个人的心情不同,大家都经历了不同的旅行。在记忆犹新的校园生活的风景中,在难以消失的青春语录里,我们跨过了四季甚至七季的青春年华,把自己的成长与一个更为深远的谱系联系在一起,并且深深地染上了这个谱系的某种底色。我们都是普通人,却被要求将自己作为重要的历史来塑造;我们刚刚接触到人生的变迁,就体察到这种学院的历史谱系在我们身上所发挥的生命塑造的力量。正是同样的这种力量,曾经让一些人改变历史,又让每个人去真正体会历史的改变,这些都和我们一道构成了对历史、对人生的真实注解。可以这么说,在这个月台上,我们关注的是每一个同学的成长,我们迎来送往的是每个生命的青春史诗。

        汽笛长鸣,毕业的列车即将开动。汽笛的一个长声表示启动,两个长声表示后退,三个长声表示召唤。九个长声,那是深深的期望和祝福,那是生命音响中永远的家园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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