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

    小时候，爸爸总是抽烟。

    记得那时，天空总是湛蓝湛蓝的，像飘在天空的蓝水晶。每当看到缭绕的烟雾向天空飘去，我都会觉得难受。

    “爸爸，你能不能不要抽烟了。这样下去，蓝天会被弄脏的，白云会被熏黑的。”

    爸爸的回答总是那么生硬：“小孩子懂什么，蓝天怎么会被弄脏。不过记住，以后在外面看见别的大人抽烟，记得躲远一点。”

    我点了点头。

    几年后，爸爸调到了一家工厂上班。

    那是一家炼油化工厂。庞大的机器日夜轰鸣，高耸入云的烟囱就像巨龙一样张着血盆大口吐着浓浓的黑雾。

    爸爸负责的是行政管理工作，每天都会签署一份份订单合同。每次我去他办公室玩儿时，他都会向我描述未来的宏伟蓝图。

    “两年之后，我们厂将会成为本省最大的化工厂。到那时，我们厂的出油量将会提高两到三倍，经济效益也会大幅上升。等到爸爸一涨工资，就给咱家买一辆最新款的小汽车。你就不用每天挤公交车上学，再也不会担心上学迟到啦！”

    这本应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我的心却沉甸甸的。扭头看见窗外挥汗如雨的工人叔叔的脸和手被熏得黝黑。即使戴着口罩，也不时传来咳嗽声。

    “爸爸，我的咳嗽药你买了吗？”

    “唉，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最近天气不好，你少出去玩儿。在外面看到有烟囱的工厂绕着走，尽量躲远一点儿。”

    我看了看窗外吞云吐雾的“巨龙”，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年前，爸爸终于如愿以偿，买了一辆小汽车。刚开始，爸爸开车的热情高涨，就连去一公里以外的超市也要开车。用他的话说，这叫方便大气有面子。也许其他开车的叔叔阿姨们也是这么想的。

    渐渐地我发现，大街上的汽车越来越多，自行车越来越少；灰暗压抑的阴天越来越多，明亮晴朗的蓝天越来越少。小汽车鲜艳的颜色和路人紧锁的眉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每当抬头看着天空，我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爸爸，为什么蓝天越来越少了呢？”

    “不知道，可能是路上开车的人越来越多了吧。”爸爸耸了耸肩，“真是的，明明空气污染这么严重了还要开车，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

    “可是爸爸，您不是也在开车吗？”

    “傻儿子。”爸爸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现在空气这么不好，爸爸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骑车上学呢？再说了，开车的人这么多，多咱们一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记住，以后在街上看到汽车记得躲远一点儿，免得吸尾气影响健康。”

    我点了点头，但最终把头低下了。

    一年前，一个叫“PM2.5”的名词进入人们的视野，这时我才知道，以前所谓的“阴天”“大雾”，还有一个更洋气的名字叫做“雾霾”。

    去年冬天，一场严重的雾霾把我们的城市变成了“雾都”。我们全家都如临大敌。妈妈买了两打防PM2.5的口罩，爸爸买了几盒急支糖浆，爷爷奶奶更是买了足够两星期用的肉和蔬菜，以便和雾霾打持久战。

    那段日子里，除了上学上班族急匆匆的身影，大街上基本看不到人。到了夜晚整个城市更是空空荡荡，像个鬼城。

    即使防护措施如此严密，一向健康的妈妈也整天咳个不停，体弱多病的爷爷奶奶更是不敢迈出大门一步。每当我出门上学前，爸爸都会叮嘱我：“记得戴口罩。”

    “那这次是要躲着点儿空气喽？”我无奈地调侃道。

    “嗯……是啊，躲着空气。”爸爸叹了口气，把还没吸完的香烟从口中取出，狠狠地扔到地下，一脚踩灭。（西北大学附属中学 陈睿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