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我们的物理老师,算是个神人。他的思维方式总是那么跌宕起伏。
比如说现在,他站在讲台上,痛心疾首地瞅了瞅我们“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白痴在考试”的成绩单,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这群逆子,一天天都眼头高得不行,没事还爱扯着我讨论相对论,却干出这种气死牛顿的事儿,瞅你们把三定律用得……”
我们谁都埋着头不吱声,假装看书,手里拿着笔在书上画空圈。
“要我说啊,中国现在这教育,真是胳膊坏了乱治腿。成天喊提高民族创新精神,一来检查就给你们这群小毛孩子减负,让你们创新。虽说你们懂的不仅仅是屁,可你们会点什么啊?像你们这么大的小孩儿,那正是积累知识的时候。真正的创新,那得在大学,有了强大知识储备的时候,可现在的大学啊……啧啧。”
“不吃苦怎么行,国家真是要把你们给惯坏了。听说你们下一届连英语都不用考了。算了算了,把卷子都拿出来,我们讲题吧。”
物理老师转过身去,一个像往常一样昏昏欲睡的午后就开始了。
没有什么不同的。
无人搭理的饮水机,在角落里,咕噜一下子,冒上来一串气泡,试图引起人们的注意。
仙
最后一节课是振奋人心的加拿大外教安迪的课。那个浓眉大眼、五官深刻、伶牙俐齿的中国通还没走进教室,全班(女)同学就都已经伸长脖子探着头巴巴等着了。
“嗨!打架(大家)好!”只见他背着比他足足宽了两圈的登山包欢呼雀跃地蹦进教室。大家也都激动地回应着他:“嗨!Andy!泥爷(你也)好!”
安迪从来都听不出我们在使坏,学他怪怪的汉语口音,他还一边热情地招手傻乐着。
“斤天,窝们来雪戏泥们中过的成欲!泥们来浇我成欲,然后用英欲再说给窝听。中过的成欲,油亿丝!”(“今天,我们来学习你们中国的成语,你们来教我,再用英语说,中国的成语,有意思!”)他俏皮地眨眨眼。
底下激动的脑袋你挤挤我,我拱拱你,拥成一团再四散开来,于是左手和右手们乌央乌央地举起来了。
一个文静的女生被选中了。她说了一个词:缠绵悱恻。
“馋……面……非……测?”安迪的眉毛上下左右地挑了挑,“In English?”(“用英语怎么说?”)
只见那个女生像一台年久失修的唱片机一样卡壳了。
——脸蛋也越卡越红。
“It’s mean…mean…”(“意思是……”)天爷!如果《红楼梦》能凑合翻为《Red building’s dream》的话,“缠”要怎么说啊。安迪的眉毛越挑越欢,简直像是在跳霹雳舞一样,好像在说,瞧,泥滋鸡把滋鸡给绕进曲了吧(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
——话说他的心理活动也要用这么别扭的口音吗……
其他同学也不例外。不仅是故意刁难安迪的生僻词,就连常用词也不能征服安迪那对挑来挑去的眉毛。全班只有一位勇士铤而走险地来了这么一句:“万事如意,everything is ok!”真是千钧一发啊……一直在脑子里屏息搜索“一叶障目”英语该怎么说的我,差点憋得昏过去。
临下课时,安迪做了一下简单的总结(他的眉毛终于消停了)。
“窝很喜欢泥们中过的文花,非常油亿丝。筚如,泥们的口语里‘好容易’和‘好不容易’具然是桶一个亿丝。窝们外国人十分好奇,爷磕望缭姐泥们伟大的汉文花。泥们应该做有文花的下一代,好好让窝们更躲的外过人知道中过,和窝一样,loving China!”(我很喜欢你们中国的文化,非常有意思。比如,你们的口语里‘好容易’和‘好不容易’居然是一个意思。我们外国人十分好奇,也渴望了解你们伟大的汉文化。你们应该做有文化的下一代,好好让我们更多的外国人知道中国,和我一样,爱中国!”)安迪的脸上一派豪情。
他出门时巨大的登山包撞在了门框上,差点连人带马地给大地来个热情拥抱。我又看到他走到门口的花园里,摘下一片冬青叶,放在嘴边用叶子吹着欢快的曲调大踏步地走远了。
晚饭时广播里传来广播员甜美的开场白,背景音乐是一成不变的《天空之城》。于是午后的昏沉走远了,夜色披着裙装,滑过又一折时光。(西安市田家炳中学 任翘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