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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3年11月06日 星期三

    那年去墨脱

    作者: 《光明日报》( 2013年11月06日 04版)
    图为2010年车辆在墨脱公路新改建工程中作业。 新华社记者 普布扎西摄
    翻越嘎隆拉雪山。 新华社记者 普布扎西摄(摄于2004年10月15日)
    墨脱的背夫。新华社记者 普布扎西摄(摄于2004年10月17日)

        墨脱,藏语“花”之意,地处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雨量丰沛,植被茂盛,花开四季。那年去墨脱,刻骨铭心的倒不是美景,而是艰险的山路。

     

        10月最后一天传来好消息:我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西藏自治区墨脱县正式通车。看到电视里墨脱人手捧哈达喜迎汽车进山的画面,我眼睛湿润了。

     

        思绪飞回2004年。那年也是10月,我时任新华社西藏分社社长,带了4个记者,有文字、摄影和摄像,徒步去墨脱,走了整整7天。一路走,一路发稿,所见所闻,至今难以忘怀。

     

        墨脱,藏语“花”之意,地处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雨量丰沛,植被茂盛,花开四季。那年去墨脱,刻骨铭心的倒不是美景,而是艰险的山路。

     

        传统进墨脱有两条路线,一条是从派乡出发,走雅鲁藏布江峡谷的山道;另一条路线也就是我们走的,从波密县乘车到嘎隆拉山下,再徒步翻越海拔4800多米的雪山。那天走在草甸青黄的山路,起初还有些兴奋,稍后,上到雪线,满目皆白,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只有呼呼的喘气声。待你拉我拽地过了山隘,海拔低了,植被愈发茂密,浓雾从山谷、林间漫延上来,时不时扫过的大雨又把我们浇了个透。

     

        从嘎隆拉山到墨脱县城,有150多公里,但海拔落差就达3000多米。翻过雪山,绿峰连绵,江流湍急,山涧轰鸣。从高山针叶林再到峡谷阔叶林,珍贵的红豆杉、梭椤、银杏、樟树比比皆是,山谷间、乱石缝,生长着许多红、白、黄、蓝的花。山路不是在峡谷峭壁,就是在密林之间。沿江边走的路最险,坡陡,水急,尤其是塌方地段,眼睛要盯着山坡上滚落的碎石和流沙,手脚并用,快速通过。林间小路最硌脚,路面泥泞,砾石坚硬,脚痛倒没什么,可怕的是两侧竹林、藤蔓、茅草、蕉叶和灌木上的蚂蝗。

     

        墨脱,皆因不通公路,使得这个“雪域秘境”鲜为外界所知,这朵盛开在深山峡谷中的莲花,亦鲜为外人欣赏到。

     

        墨脱或许是中国目前唯一保留着刀耕火种方式的地方。县域3万多平方公里,人口仅9900多人,多是门巴族,也有珞巴族、藏族和汉族。那里的居民为人朴实,吃苦耐劳,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由于印度洋暖流与高原冷空气交汇,多雨多雪,气候潮湿,雪崩、泥石流、滑坡、塌方等地质灾害时有发生,与外界交往颇为困难,有“高原孤岛”之称。在墨脱工作了20多年的县长尼玛说,每年11月至来年6月,大雪封山,墨脱半年与外界没有交往;7月至10月“开山”,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往县里运送物资。每年6000多吨物资,就靠人背马驮,每年都有背夫或其他行人死于坠崖、落江或泥石流、塌方。所以,只要说修公路,一呼百应。

     

        向导和背夫是墨脱特殊的职业人。给我背行李的江赞,门巴族,30多岁。他回答我询问说,人背物资,翻嘎隆拉山每斤5元,过了山这边,每斤2.5元;背生猪钱多些(当地猪也就40来斤),150元一天。马驮则是14元一斤。养马费用高,当地骡马不多。陪同我们的县委副书记许晓珠,是广东援藏干部,来墨脱工作仅两年,就徒步进出14次,后来他被中组部评为全国优秀援藏干部。许晓珠说,墨脱干部都有“背夫费”,每年进山(带东西多),可报销120斤背费,出山可报销60斤背费。一些重要的物资,如电站设备,则全靠解放军的直升机支援了。

     

        墨脱人有三件宝:雨衣、手电和拐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走路。当地民谣说,其他地方有贵贱之分,这里无论县长还是村民脚板不分贵贱——都得走路。许晓珠还谈起他的两次感动。第一次是他在过一个塌方路段时,碎石泥沙滚落而下,门巴族向导欧珠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倒并用身体护住,石块就从欧珠头顶上跳跃而下。他向欧珠道谢,欧珠却憨厚地说,这是当向导该做的。第二次路遇一个少年,背着沉重物资,步履蹒跚,他搭手想帮忙,那少年却拒绝了,说是自己挣学费,不想被人分运费。一问,那孩子才9岁啊!

     

        那年进墨脱,许晓珠将欧珠派给我做向导。欧珠走在我前面,路面有稍大点的石块他就用脚踢开,遇有浓密的灌木、茅草,他就挥刀砍掉或用手掰折妨碍走路的枝叶。我虽然打了绑腿,但脚踝仍钻进了蚂蝗。欧珠拍掉我手背上的蚂蝗,又蹲下身,细心地脱下我的鞋袜,用烟头一烤,蚂蝗就蜷缩着掉下来。他说,一旦叮上,不能手揪,揪的话,另一半会留在皮肤里。蚂蝗叮过的地方,总有血丝渗出,伤口几天不愈合。墨脱的蚂蝗厉害,也发生过把没有防护的骡马活活叮死的事。

     

        我由衷敬佩墨脱的老师。达木乡小学只有一至四年级,全校100多个学生,学生们正在一幢二层楼房里上课,楼房很新,却无门窗。藏族校长红星在当地任教7年,他无奈地说,援藏资金帮助修建了新教学楼,但门窗还没运进来。

     

        在一片稍宽阔的林地,一座硕大的木板房,传出琅琅读书声。20岁的拉姆去年来此教书,她是这里唯一的老师,教全班25名5至12岁小学生,一人承担了语文、数学、体育、汉语、藏语五门课。她说,等公路修到县里,这里的孩子都可以合并到县城小学了。

     

        墨脱县仅有71个老师,崇山峻岭间分布有36个教学点,采取就近上学方式,既让孩子们少走山路,也减少辍学率。

     

        在德兴乡的晚上,我们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吃饭,听到外面传来钟声。一问才得知是小学的“扫盲班”开课。只见山路上,晃着一道道手电筒光,三三两两的村民往学校走来。小学老师白玛措姆也是扫盲老师。她介绍说,当地村民大多没文化,外出打工、当背夫曾吃亏受骗,乡里就规定50岁以下的村民要扫盲。扫盲班主要教简单的算术,如何写借条、欠条和留言条。因为实用,村民积极性也高。

     

        墨脱县城坐落在称为“白玛岗”(藏语意:莲花圣地)的小山坡上,约1000来人,建筑不多,大多是铁皮屋和木板屋,没有影院,没有书店,没有文化馆和图书馆。山坡周围有60来个小商店、小饭店,物价较贵:土豆5元一斤,鸡蛋3元一个,鸡150元一只,牛肉18元一斤。唯一的卡拉OK厅,播放最多的就是“为了谁”。

     

        那年在墨脱,无论是县里的干部,还是村民,我听到最多的两个字是“修路”。县长说,公路不通,什么发展都谈不上。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在国家支持下,西藏就不断修路。年年断,年年修,如愚公一般锲而不舍。1994年,简易公路首次通到墨脱县城,新华社也发了消息。但次日,一场大雨,塌方、滑坡、泥石流接踵而至,大段大段的公路消失了。公路修进墨脱并能保持长年通车,成为一代一代墨脱人美丽的梦想。

     

        现在,这个梦想,终于在西藏墨脱实现!(本报记者 刘 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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