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学现代物理研究所教师 朱海燕:
能够成为西北大学现代物理研究所的学生,能够在侯伯宇教授的指导下开始自己的学术生涯,最终,能够在博士毕业后回到西大物理所任教,一直以来,都被我当做自己的三次幸运。
其实在我上本科的时候,就经常在校园里碰到这样一位脚步匆匆的老人:他常年穿着一件有些褪色的中山装,戴着灰色的鸭舌帽,肩上挎着一个装满资料的大包。他的身后总会追随着敬重和关注的目光——他,就是享有国际声誉的物理学家侯伯宇教授。
那时,我就经常听老师们讲,侯老师在学术研究上非常严谨,在为人处事上又很低调。真的没有想到,侯老师作为“我老师的老师”,终于有一天,成为了我的老师。
2003年9月,我有幸考取了侯老师牵头创建的西大物理所的研究生,真正走近了我非常仰慕而又敬重的侯老师,也因此亲身感受到了他对学术深切的热爱,和对学生独特的引导。
有一幅画面,让我至今难忘。那是一个冬天,天下着大雪,我在物理所楼前遇到了侯老师,只见他手里捧着书,边走边看,头也不抬,碰到台阶时,他就用脚去探路,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踏上去,始终都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当时他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我真担心他会滑到,就悄悄地跟在他后面,直到他走进教学楼,我才放下了心。
上侯老师的课,同学们都喊“累”。那是因为他的课往往从早上八点钟,一口气讲到中午十二点,有时中间就只休息十分钟。他主讲的理论物理系列课程,内容非常前沿而又深奥,我们只有全神贯注,才能跟上老师的思维,领会老师讲授的内容。由于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和兴奋,同学们都感觉吃不消,但是因为从侯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和受到的启发都非常难得,所以大家总是对他的课充满期待。
有一年夏天,连续高温,教室里异常闷热。侯老师依然坚持每天给我们上课。头发花白的他只要一站在讲台上,就立刻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工整漂亮的板书反复擦写,转身时,我们看到,侯老师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直到现在,这一幕还经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每次给学生上课,走上讲台上时,总是满怀庄严的神圣感,不敢有丝毫懈怠。
博士毕业后,我能回到所里工作感到非常幸运,更重要的是,侯老师以他对学生的严格要求和无私关爱,成就着物理所一批批年轻的学者。
所里有一位青年教师,读研究生时,母亲突患重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这对于一个家境本不富裕的学生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只好天天给几个孩子带家教,但还是感到压力特别大,就产生了放弃学业的想法。侯老师知道后,找到他说:“我不能让一个学生在我这里辍学!我可以资助你读完学位,如果我一个人不行的话,还可以有其他老师一块儿帮你,直到毕业。”
作为侯老师的学生,我们都有着太多的不会忘记,因为这些记忆改变了我们的人生。
侯老师住院期间,很多学生都回来看他,有从美国赶回来的,有从北京、天津、杭州、宁波等地赶回来的,有侯老师最早的研究生,如今已是年届七旬的物理学家;也有年轻的80后博士后。我们轮流值班,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不分昼夜地守护在病床前。医生和护士们见了,都问:“他们都是您的孩子呀?”侯老师对此又高兴又不安,一个劲儿地嘱咐大家:“不要来了,快不要来了。”他是怕耽误了我们的学习和科研啊!
侯老师走了,我们再也看不到他那熟悉的面容,听不到他那亲切的声音,但他对学生无私而又深沉的爱,永远温暖着我们,激励着我们,让我们懂得了怎样做人和做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