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既然生活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便不能不受社会环境的影响。本该雅洁的学术净土,看似繁华,实为嘈杂。然而,读过李花蕾、张京华合著的《湖南地方文献与摩崖石刻研究》一书,恰如一渠清流注入心田,情不自禁地想将读后感与学友分享。
正如该书作者所言:“湖南自上古先秦号称南楚,其文化渊源素有根底,唐宋以后,湘学、理学异军突起,声教广被,故在文献与文物上均有深厚的积累。但因文献校勘与文物考证费时费力,研究领域尚有很大空间,成果远远不足。”仅就金石文献而言,现代史学家兼金石学者柯昌泗在《语石异同评》中说:“湖湘间唐碑,宋人著录本不为少,惜皆湮逸”,因此,对其进行收集整理并进行研究,其学术意义极为重要。
该书32万字,内容分为两个部分,其一为湖南古代地方文献的整理研究,其二为湖南古代摩崖石刻的考证研究。虽然仍只涉及湖南地方文献与文物的一部分内容,但所取得的成绩已甚为可观:
从文献角度看,大部内容为学术界首次探讨。如康熙十年本《炎陵志》为现存最早的炎陵志书,明代黄焯《朝阳岩集》为现存记载零陵朝阳岩诗文题刻的唯一一部总集,也是我国古代记载岩洞景观和摩崖石刻较早的一部专书,均为海内孤本,自清代以来均认为失传已久,以往从未经人著录,该书首次加以整理。宋初陶岳《零陵总记》为记述湖南南部零陵旧地景观名胜与文人逸事的最早一部专书,宋及明代频见征引,后佚不见,前人辑出8条,该书共辑出36条。清代宗绩辰《留云庵金石审》专门著录永州境内石刻,又多著录其书体风格,在金石著作中尤为独特,单行本未见刊刻,该书首次辑校。
在文物研究方面,大部内容为学术界首次公布。如朝阳岩摩崖石刻新见唐张舟《题朝阳岩伤故元中丞》诗,刻于大历十三年,距元结之卒仅六年,自《金石录》录其条目,全文孤悬洞壁迄无人见,该书据原石手迹加以著录。宋柳应辰诗,据浯溪摩崖石刻补正三首,可纠《全宋诗》之误。宋邢恕诗及题记,亦据石刻真迹著录,共得十四通,可补《全宋诗》、《全宋文》。清代越南朝贡使节所刻诗,据石刻真迹著录五首,可与新出《越南汉文燕行文献集成》对应,并为中越文化交流史的研究提供历史物证。
我国自现代学科建立之初,王国维提出地上文献与地下文物交叉对应的“二重证据法”,迄今仍为学术研究的主线。而金石学自欧阳修、赵明诚开创,经顾炎武、黄宗羲等人提倡,至清代大盛,至王国维而造极,一向被视为汉学研究中最高端的学问。而湖南摩崖石刻,其内容多与览胜、宦游、流寓有关,具有较强的文学性。如唐代古文家元结两任道州刺史,辞官后寓居浯溪,在道、永二州前后十年,游历则有三溪、三岩、二崖、一谷,诗文则有十九铭一颂,开创了本土摩崖石刻的先河,如此即与墓志碑铭、佛教造像石刻的性质有很大不同。该书在前人基础上爬梳方志,实地踏勘,以旧学融新知,进而提出“石头上的文学史”等概念,并对“寓贤文化”的形成机制有所探讨,有助于文学史、理学史研究参考。
乾嘉学派的学者反对理学末流好发空论言之无物的弊病,走上实学考据的道路,其学术宗旨追崇汉代河间献王刘德对待历史文献“实事求是”的传统,如钱大昕自称“惟有实事求是,护惜古人之苦心,可与海内共白”,汪中亦云“为考古之学,惟实事求是,不尚墨守”,充分表明“实事求是”既是乾嘉学派的治学特征和考据方法,更是一种学术理念。该书作者承此学风,不空谈,不雷同,尤其值得表彰。
《湖南地方文献与摩崖石刻研究》
李花蕾 张京华 著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