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丑而质美的赵青山啊

    我与李保田相识,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他思想之锐敏、感悟之深切、表演之娴熟,令人叫绝。除演艺外,他还擅长雕刻。春节前河北送来他新近主演的36集电视剧《丑角爸爸》,要我先睹为快。我知他上戏素来很挑剧本,他能担当主演,剧作肯定甚佳。

    观罢《丑角爸爸》,感觉这无疑是保田表演艺术生涯上的一部力作。说实话,我已不由自主地把演员保田与角色青山合二为一了。保田把自己的人生感悟水乳交融地带入青山形象的血肉之中。青山形象所包蕴的历史内涵、时代风貌、文化意义、审美指向和人格价值,确实很够我们品味一番。

    保田对青山形象的性格的质的规定性的把握,准确到位。形丑而质美的赵青山,原名赵明亮。如果说,他与青衣名角筱月红的婚姻生活中,尽管他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把妻子当“娘娘”伺奉,却也避免不了婚姻解体的悲剧。严酷的生活现实令他顿悟出自己在人生途程中感情生活既不“明”也不“亮”,于是改名“青山”——像青山不倒那样坚强地生活下去。此后,他性格中质的规定性便是:坚强,自尊,正直,善良。他的坚强,表现在对中华民族近200年来利用戏曲艺术形式审美把握世界的京剧文化的发自内心的自觉和自信,他对丑角艺术的独到见解和发现,他对爱女小萍从不愿让其学戏到全力支持她成角儿,他对团长吴志强被迫让女演员们陪大款喝酒签演合同的愤慨和临危受命担任代副团长后的勇担责任……其源盖出于这种可贵的对京剧文化的自觉和自信。他的自尊,表现在他对编剧何中信介入其婚姻、小萍介入编剧徐刚的婚姻的鲜明立场,他对团长夫人马艳丽率众女演员们去陪酒的怒不可遏,他对马晓华与郎嫣的苟且关系的决不姑息。他的正直和善良,表现在他处理与团长兼师弟的吴志强、与师妹兼邻居的翠花、与徒弟皮小球、与爱女小萍及其同学们等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他性格中的这些质的规定性,活脱鲜明,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保田塑造的青山形象的性格表现又是丰富而不单一的。这绝非一个“高大全”的形象,而是一个活在我们身边的一个可亲可敬的人。他当然坚强。他曾一度抱怨自己“活得窝囊”,“就是个丑角”;他当然既正直又善良,但在马晓华与郎嫣违法乱纪、偷运毒品的勾当面前,在何中信这种第三者面前,也曾略施计谋和毫不手软。正是这种性格表现上的丰富性,使荧屏上的青山形象不是扁平的，而是圆形的和立体的。其强大的艺术吸引力和感染力,由此发生。

    保田创造的青山形象的性格还具有情致的始终如一性。所谓情致的始终如一性,就是人物性格在其发展全过程中,伴随着时空条件的变化,其质的规定性与表现的丰富性都必须辩证统一在人物的情感逻辑和行为逻辑之中。考察青山形象,从始至终,其语言、行为、情感表达方式,都一以贯之,符合人物独特的性格逻辑。这显现出保田难得的文化内功和表演才华。正因为人物性格的内核抓得准,所以全剧故事的演进、情节的发展、命运的起伏,才一切都既出人所料,又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