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教堂真多。在科学十分发达的今天,许多美国人对上帝的信赖依然是有增无减。他们相信自己是误入世途的羔羊,需要上帝引入天堂,他们认为自己是有罪的人,需要上帝援手相救,于是,每个星期天去教堂做礼拜,就成了他们必须的活动。
信仰宗教在美国似乎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情,不管是总统、议员,还是州长、市长,你要想多拉拢选民,想多得选票,你就必须去教堂。去了教堂表明你是一个好人,起码也是一个愿意做好人的人。如果你是一个连上帝都不相信的人,那千千万万个虔诚的信民,怎么可以信任你呢,怎么会投你的票呢?
在美国,哪怕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只要你进了教堂,人们便认为你是一个可以改造的人。于是你那滔天罪恶的分量,在人们心灵的天平上就减轻了许多。
从小在中国大陆接受教育的我,无神论的观念根深蒂固,来美国十几年了,到现在还是个什么神都不信的天国逆子。但为了好奇,我还是读了几页圣经,也听过几次礼拜。在那儿我发现:无论外面的世界对于人类以及天体起源的解说有多么精彩,可教堂里面对主耶稣诞生、复活的描述,多少年来仍然是一成不变。
每次听完了神父的教诲,吃过了象征着主耶酥血肉的一小杯红酒和一片面饼之后,出现在你面前的都是由前排传来的一个大大的托盘,盘子里将是你对上帝的奉献。每回都如是,当盘子从这头还没传到那头的时候,上面已经堆满了绿色的钞票。虽然听说神职人员的俸金及教堂的生存和维修,主要依赖于他们的房地产生意和一些教徒的大宗捐款,但此时此刻你小小的奉献,也让你感觉到无论是什么神都是要食人间烟火的。
教堂是教徒们捐款建造的,一般来说,教堂建筑的好坏,也是居住区教徒们生活水平之高低及虔诚度的标识。在生活水平相当高的富人区,那里的教堂是十分讲究的;不过在生活水平较低的穷人区,你也常常会发现:不管周围房屋如何破烂,街道如何脏乱,而那高大的教堂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饰都富丽堂皇,大概穷人更期望上帝的青睐。
有时候小小的一片地方,有着好几座教堂隔街相望,那是基督教、天主教等一些不同教派在显耀自己的存在。
许多教堂都是白色的,白色教堂的建造大致是相同的——渐次叠置的楼阁一层一层地矗向蓝天。最上面那一层悬挂着一口大钟,尖尖的屋顶上立着一个金色的十字架。每当傍晚或清晨,日出或日落时分,白色的教堂和金色的十字架在霞霭中显得格外炫目,当钟声随着清风一声又一声地荡漾开来时,那迷人的景色,那悦耳的钟声,给大自然增添了许多的妩媚,此时不管你信什么或不信什么,你都会感到一种十分的舒心和惬意。
教堂里面全是一排紧挨一排的长长的靠背椅。那坚硬的长木椅坐着并不舒服,狭窄的行距让你无法伸展腿脚;直立的椅背使你必须端正直坐。要想换个姿势休息一下,那只有弯下腰背,把头顶抵靠在前面的椅背上,做祷告状。
教堂里的屋顶离地面很高很高,坐在里面会感到一种无比的空阔。在这空阔之中,你会发现自己的渺小,你会失去原有的自信——这便也是宗教的意图:在那空阔之中,你会感觉到上帝的存在、上帝的伟大。
教堂高大的玻璃窗上涂满了五颜六色,使得整个教堂内显得特别幽暗;然而当阳光穿透彩色玻璃,斑驳陆离的光束从天而降时,又使得教堂显得格外神秘。尤其当那灿烂的光晕正好映照在耶酥的塑像上时,朦朦胧胧之中,你会感觉到“我主耶酥”真的就要复活了。
教堂里的教谕都是教人为善,然而平日里教堂的大门却是紧紧关闭着,似乎又拒善事于圣地之外。在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漫漫冬夜,空荡荡的教堂里,一排排长椅闲置着,而地铁站、马路边却躺着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不过,在每年感恩节的那一天,一些教堂为了显示主恩浩荡,便敞开教堂的大门,招待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给他们吃一顿免费的火鸡面包大餐。
我不知道一年一次蒙受主耶酥施舍火鸡面包的流浪汉们,在一年里面,有没有去教堂为主做过一次礼拜呢?
(作者为波士顿大学现代语言和比较文学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