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拍《利玛窦》,想了二十多年,我相信一个西方传奇人物在神秘东方大国的传奇经历肯定可以拍出一部史诗,一部反映东西方对话融合的力作。
还有一个人也想拍《利玛窦》,想了十几年,他就是拍过《末代皇帝》的意大利著名导演伯纳多·贝托鲁奇。上世纪90年代,我受当年澳门政府文化司委托筹拍《利玛窦》,贝托鲁奇曾派人来与我联系过合拍事宜。
前段时间有朋友从意大利捎信来说,贝托鲁奇委托助手向我询问,是否这次可以合作了,由意大利和中国方面共同拍摄。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既高兴,又感动。
拍摄《利玛窦》对我来说也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一个二十年未了的心愿,一项必需安排的日程。去年夏天,在观看中央电视台播放的介绍利玛窦传奇一生的纪录片时,我就想,该动手了,该向观众讲讲这个意大利人的故事了。我们不能忘记这个曾给我们带来西方先进技术和文化的人,不可忘记这个理想主义者坚韧的个性,更不该忘记这个具有高远人生境界的“世界公民”。
去年八月,为了纪念利玛窦逝世四百周年,澳门民政总署在大三巴牌坊旁边的圣保禄学院遗址上,设立了利玛窦铜像。铜像塑造的利玛窦身穿中国明朝官服,看起来就是一名士大夫。电视新闻在报道利玛窦铜像落成典礼时说,这座铜像将成为中意两国人民友谊的象征,成为中西文化交流的见证。对于中国主流媒体来说,这个评价很高,也很中肯。但在收看新闻的观众当中,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利玛窦其人?这也可以说是我想拍《利玛窦》的初衷。
利玛窦是中西交往史上的一个关键人物。明朝万历年间,他来到中国居住,最后客死北京,将一生的精力都献给了中国。表面上看,他在中国的使命是传播福音,但在敬重他的中国士大夫们看来,他始终是“泰西儒士”,是传授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的人。脚穿绸缎鞋,头戴儒士纱帽,潜心研读四书五经——他谦逊诚恳的态度自然赢得了士大夫的承认和尊重。利玛窦用科学打开了士大夫们的眼界:他把世界地图译成中文,并成为星期制度引入中国的第一人;他与徐光启合译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他撰写的《西字奇迹》堪称中国汉字拉丁化的第一次尝试;他写《西国记法》,向明朝学子介绍记忆方法,他译《实用算术概论》,推广欧洲的数学成就;他把西方的建筑学著作书籍和铜版画技术介绍到了中国,甚至还亲自建造了中国第一座欧式建筑。
对中国人而言,与其说利玛窦是传教士,不如说他是中西科技文化交流的使者。即使罗马天主教会也不得不承认:“利玛窦神父最大的贡献是在‘文化交融’的领域上”。撰写《利玛窦传》的日本作家平川佑弘将他称之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位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诸种学艺,和中国四书五经等古典学问于一身的巨人”,是“地球上出现的第一位‘世界公民’”。美国《生活》杂志也曾将他收入“千年百人”名册。
当年我们筹拍《利玛窦》时曾选定了两个大体可拍20多集的本子。二十多年前的剧本角度单一,仅仅写了一个简单的历史人物,而且多半是从“我们自己”这一相对来说较为狭小的视角观察和评价这个世界级历史人物的。我想,时至今日,我们可能已经有能力从全球视角,或者说是站在世界高度,来看待这位世界历史文化名人。时代赋与我们新的高度来审视和思考利玛窦的一生。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眼下想拍的《利玛窦》与二十年前的拍摄思路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二十年风云变幻,时代增加了自身的高度。这对我们从事影视创作的人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一种幸福。
无论是作为一个准备拍摄利玛窦这个历史人物的导演,还是作为一名了解利玛窦其人的普通人,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并不是宗教思想,而是值得敬佩的美好人生。我要拍摄的《利玛窦》是一个大写的人的故事。观众可以从这个故事中看到什么是人的理想、意志和献身社会、服务他人的精神。我以为,浮躁社会风气重压下的当代观众会更有兴趣在电视剧中看到一个不被物质利益左右的人。如果这个人恰好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他的传奇经历又恰好表现了高尚、坚韧、忘我等人类应当拥有的美好品质,那么观众就会被感动,就会为之动情。我就是想让观众动情,让观众看到“真人”。
利玛窦属于意大利,但他也属于中国,属于北京。我们该为利玛窦拍摄一部电视剧,这是我们的责任。这也是北京的责任。北京正在构建世界城市,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设想与利玛窦的生命轨迹一脉相通。拍好这部片子能够表达我们中国人的感恩之情,表达我们对一个伟大灵魂的怀念,表达我们对历史的理解、认识和尊重。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从这部片子中寻找到一个久违的世界——人的高尚、胆识、胸怀、拯救和改变世界的愿望、向上的生活态度和献身事业的热情。
作者介绍:
周寰,国家一级导演,曾执导电视连续剧《末代皇帝》、《离别广岛的日子》和《苍天在上》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