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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览群书 2010年08月07日 星期六

    王安忆:与时间对峙

    孙 璐 《 博览群书 》( 2010年08月07日)

        从一片泛滥无形的水里/取水人取来椭圆的一瓶,/这点水就得到一个定形;/看 在秋风里飘扬的风旗,//它把住些把不住的事体,/让远方的光、远方的黑夜/和些远方的草木的荣谢,/还有个奔向无穷的心意//都保留一些在这面旗上。/我们空空听过一夜风声/空看了一天的草黄叶红//向何处安排我们的思、想?/但愿这些诗像一面风旗/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体。

        这是冯至《十四行集》中的一首。诗人希望自己的诗歌把他的思想接过来,如瓶之于水、风之于旗,作为对生活的一种承担。对于王安忆而言,小说就是她的风旗,试图把握住的,是似水流年。

        在王安忆研究领域,吴芸茜是较早地将其小说创作与时间联系起来的研究者。她认为王安忆的小说哲学是以小说为时间的容器,将往昔拉回到现时进行重新观照,从而实现对于时间之流一往无前的反抗,这是作者对王安忆小说创作特征的一个重大发现,因而也是这本书最为重要、最具特色的立论之一。王安忆的写作经历了不同时期,但无论是城市、乡村、知青、女性,还是家族伦理、自我认同、文化寓言,时间始终是其不变的底色。《本次列车终点》、以《雨,沙沙沙》、《69届初中生》为代表的“雯雯系列”、《黄河故道人》、《流水三十章》都是比较典型的成长小说,在这里,时间具化为个人的生命过程;在《流逝》、《叔叔的故事》、《纪实与虚构》中,个体生命历程与社会发展进程更多地整合在一起;《长恨歌》、《富萍》、《蚌埠》、《上种红菱下种藕》所代表的充满变动的都市或乡村都是盛满时间的空间化容器;而从《小鲍庄》、《屋顶上的神话》中则能看到关于历史时间与现实时间的深刻思考。“人、城市、时代都只是转瞬即逝的时间的外形”,王安忆试图去把握时间的本质性、泛人类性,这使得她的创作持久而多变、复杂而带有悲剧性。

        “回忆”似乎是作家普遍酷爱的题目和形式。人类通过追寻失去的时间,来把握已逝的时光,将过去纳入现在,从而使文明得以延续。王安忆把握时间的主要方式也是追忆,大致可以20世纪90年代为界,之前主要是“抗拒遗忘,寻找失落的时间”;之后则偏向“抗拒现实,营造古典的时间”。记忆因其具体性可以有力地对抗抽象,这也许可以作为对王安忆执着于对琐碎平凡的日常生活精雕细琢的解释之一。对于细节的倾心与其语言风格的不断变化并无绝对必然的联系,无论是以《长恨歌》为代表的华丽、绵密、细腻,还是像汪曾祺学习后的平淡、简约、明朗,物质化细节始终充斥于小说之中:《富萍》中奶奶的箱子底、吕凤仙的账簿,《长恨歌》中的上海弄堂、街道、闺阁、爱丽丝公寓,以及充斥于这些空间之中的饱满到极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针一线、一颦一笑,所有这些都是像玛德莱娜小甜饼一样的“记忆之物”。通过它们,过去的记忆被唤醒、复现。身为一位敏感的女性作家,王安忆看到的不仅是光影声色,她同样体味着气味和滋味,因为它们“会在形销之后长期存在”,“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对依稀往事寄托着回忆、期待和希望,它们以几乎无从辨认的蛛丝马迹,坚强不屈地支撑起整座回忆的巨厦”。

        时间可以留下记忆,同时也可以剥蚀记忆。在时间哲学里,遗忘是和记忆同样重要的一种形式,并且我们不得不承认,遗忘的力量更强大、更彻底。很多时候,正是由于遗忘的威胁,我们才努力通过回忆寻找失去的时间。在过去、现在、未来这三个时间向度中,王安忆的古典主义情结使她迷恋过去,抗拒现在,未来更是茫然不可知。然而事实上不会有一个完好如初的过去等待着我们去寻找、复现,正如阿德勒的理论所说,回忆具有选择性,且较之真实性更有意义。所以,我们每个人不过是通过想象重建着属于自己的过去。王安忆高举着她的风旗在时间长河中倔强地逆流而上,然而在与时间的对峙中,除了时间本身不会有其他的胜利者。王安忆对当代复杂生活的漠视和误解已经将她导向了一条漫长的自我重复之路。尽管如此,王安忆仍然无限流连于这种想象之中,批评者和普通读者也满心期待被她再一次带回似曾相识的某时某地某种情绪,因为对于俗世中的每个普通人而言,回忆是我们最后温暖的希望和归宿。

        对于“时间空间化”和“空间时间化”的专注并非只属于王安忆,而且她本人也并未将此作为自己的标志。她在《我的小说观》中宣布自己“不要独特性”,但这其实只是相对于顺应总体发展的逻辑而言。从诸多对话或者访谈中可以发现,王安忆一直在强调自己写作的独特性,反感将自己与他人反复比较,不满被某一种定型来限制,“我力图排除一切影响,要建立自己独一无二的体系”。站在“这一个”的立场上,王安忆的创作也许是个人的,她不断进行着自我超越,每一阶段的突破较之以往都是崭新的。在吴芸茜看来,作家王安忆正是这样一个写作者:“一个意义的追寻者,一个价值的拷问者,始终流露出一种无根的漂泊感,孜孜追索自己的身份认同,质询生命个体与群体在时代变迁中的定位和命运。”然而正如作家所苦苦证明的那样,每个作家都被历史时空裹挟着,与文学史息息相关,而非一刀两断。与文学史发生联系并不意味着一定被归入某种思潮、某个流派,从更普遍的意义上说,很少有人能够完全逃脱写作经验、范式和经典作家潜移默化的影响。

        需要说明的是,这本书原以“与时间对峙”命名,意在凸显王安忆作为写作者的独特姿态,但最后改为了“论王安忆”这样一个平实的标题,没有因自己对于王安忆的尊重和向往而遮蔽了研究者应有的文学史视野,这正体现了吴芸茜女士作为一名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学者型编辑的专业眼光。 

    (本文编辑 钱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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