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枕边书吗?
刘玉民:所谓枕边书,我理解就是经常读、反复读的好书。作为一个读书人,这种书肯定是有的,不过经常读、反复读的书,也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比方说,我在中学时代反复读的书主要有《唐诗三百首》《宋词一百首》,以及《林海雪原》《红岩》等等。那时条件简陋,在学校,就是几排双层床和一两个昏昏黄黄的电灯泡。在家里,就是一盘土炕和一盏煤油灯。每到晚上,我便或躺或半坐地读起来。一本《唐诗三百首》边读边查注释和资料,还要加上评语和感想,一个字一个字、一个词一个词、一个典故一个典故地向下抠,花了我不下一年时间,最终打开了我的文学之门、古诗词之门。我至今喜欢诌几句古体诗文,基础就是那时打下的。“文革”期间图书馆全关了,想读书也找不到可读的书了。我的一位老首长的夫人名叫邓坤明,她在当时的山东省文化局工作,不知从哪儿给我找来一套《活页文选》,上面刊载的全是中国古典文学的名篇——后来才知道是从清代康熙年间出版、1959年中华书局重版的《古文观止》一书中选录的。那让我兴奋不已,一边读一边抄。我的古典文学根底很大程度上,都是从那套《活页文选》即《古文观止》上得来的。
您读书的经历是怎样的? 比如最早的阅读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济南军区当战士和文化干事时,阅读是怎样的?
刘玉民:《唐诗三百首》应该算是开始,比开始更早的是少年时期的连环画,《说岳全传》《杨家将》等等,最先都是从连环画上看到的。那时的连环画水平之高、之精彩,至今让人难以忘怀。我的一位当小学老师的姐姐喜欢读书,经常从他人手里借书读,我因此沾了不少光。《红旗谱》《青春之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红色作品都是这样读的。学校图书馆关门后,一个后窗不知被谁打开了,里面的书也经常被人传读,我也是其中之一。《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子夜》《天上的街市》《创业史》《红与黑》《基督山恩仇记》等等都是那时候读的。参军后有一段时间我负责管理图书室,又趁机读了几部大书,如《红楼梦》《安娜·卡列尼娜》《静静的顿河》等等,获益匪浅。
您读书有哪些习惯?
刘玉民:习惯说不上,安静的环境还是需要的。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外出乘坐车船或者入住医院等特殊场合时,嘈杂也能读,但那需要精力特别集中,效果往往也相当不错。
作家创作必然离不开阅读,您本人最受益的是哪些作品?刘玉民:作家都是从读书开始的,创作的欲望和灵感很多都是在阅读过程中产生的,我也不会例外。说起受益最大的作品,除了《唐诗三百首》和《古文观止》,还有《红岩》《静静的顿河》《钦差大臣》以及雨果的《九三年》《悲惨世界》,莎士比亚的《奥赛罗》《仲夏夜之梦》等等。雨果、莎士比亚的作品既深刻又富有戏剧性和传奇色彩,对我的创作风格的形成产生了不小影响,这在《骚动之秋》和《过龙兵》《羊角号》《海猎》等作品中都有体现。还应该提到的是一本理论著作,就是《性格组合论》,它打破了当时最为流行的“三突出”的束缚,促使我确立了塑造真实、生动、丰富、立体的文学形象的理念。
能谈谈人生经历中对自己影响比较大的书籍吗?
刘玉民:人们总说性格决定命运,其实读书同样可以改变人生——读不读书、读什么书,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人生的走向和高度。决定我的人生走向和高度的是《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和《红岩》,因为正是这三本书促使我走上了文学之路,把一个乡村少年的小小的爱好,变成了延续大半辈子的、说不上多么风光却也算热闹的事业。
有什么读书方法可以分享一下?
刘玉民:去年世界读书日期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中播放了我的一段访谈,其中就谈到写读书笔记的重要性。这算不算读书方法我说不好,但从中学时代起,我一直有写读书笔记的习惯。开始只是摘录一些好的词句、段落,接下来是记述作品的主要内容和情节,再后来就成了从结构到人物关系、人物性格、故事情节、语言,乃至于优劣得失和对自己的启示等等的综合研究和评估。这样的读书笔记持续了三十几年,留下了不少大本本,对丰富自己的文学积累,提高自己的欣赏能力和创作能力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常常重温读过的书吗?
刘玉民:不,我很少重温读过的书,最多是翻翻原先的读书笔记。原因是时间宝贵,需要读的书太多。
《骚动之秋》获第四届茅盾文学奖,您认为创作会受到荣誉的影响吗? 近期还有什么创作计划吗?
刘玉民:获奖时我46岁,正处在年富力强、雄心勃勃的时期,因此如何突破自我、如何创新是我当时思考最多的问题。《骚动之秋》是现实主义作品,自有其成功和打动人心之处,但在艺术手法的创新上存有不足。为此我在几年内,阅读了国内外大量现代派的作品,比如八大本的《外国现代派作品选》,以及《百年孤独》《奇异的蒙古马》等等。这些作品为我展示了一个新的世界,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同时期还应该提到的是《白鹿原》《飘》和《斯巴达克斯》,这三部作品虽然与现代派不沾边儿,却同样给了我不少启示。这些阅读开启了我新的创作历程,长篇小说《羊角号》《过龙兵》和中篇小说《海猎》都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写出来的。特别是《过龙兵》中既有严酷的现实生活展示,也有浪漫的理想光芒闪烁;既有鲸鱼群奔腾的壮观与豪迈,也有雾号飘荡的空灵与浩渺;是我迄今最为满意的作品,读者有空不妨去看一眼,相信不会失望的。
至于创作计划确有不少,但这几年我一直致力于一部诗书画作品集的创作,预计明年才能完成,其它计划只能稍后再说了。
对您来说,写作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刘玉民:应该是“实现”吧? 你用文字创造了一个“世界”,那里有土地、河流,有男人、女人和恩恩怨怨情情仇仇,并且能够吸引不少人来到这个“世界”,甚至于为之动容或者落泪,这应该是一件值得欣慰和自豪的事情吧?
如果有机会见到一位作家或译者,在世的或已故的,您想见到谁?刘玉民:雨果。他是浪漫主义和批判现实主义的大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师。
如果可以带三本书到无人岛,会选哪三本?
刘玉民:哈哈,因为眼疾,现在我读的书已经不多了,而且更喜欢比较轻松的、传记类纪实类的作品。这我得想一想找一找。
假设策划宴会,可以邀请在世或已故作家出席,您会邀请谁?刘玉民:罗贯中、施耐庵、吴承恩、曹雪芹、茅盾和《飘》的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奇异的蒙古马》的作者韩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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