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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5年11月12日 星期三

    我的出版故事之六

    圆满与遗憾

    ——兼忆李学勤先生

    《 中华读书报 》( 2025年11月12日   14 版)

        ■郝建国

        今年9月底,我退休了,编辑生涯就此画上了圆满的休止符。说其圆满,有空间上的原因,1997年1 1月1日,我从河北师范学院讲师岗上通过河北省新闻出版局的严格考试,以优异成绩被招调到河北教育出版社做编辑,迈入文科编辑室,开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漫长岁月。近30年时间里,随着岗位的变化、职务的升迁,办公室搬了许多次:2002年,参与创办《中国编辑》杂志时,随编辑部从社里搬到位于联盟路的一栋写字楼;2005告别《中国编辑》杂志,回社里做综合读物编辑室主任时,搬入刚刚投入使用的河北教育社新办公大楼——教育出版大厦,在这里一干就是15年;2019年,被河北出版传媒集团任命为花山文艺出版社总编辑,办公室搬回到友谊北大街,空间上走成了闭环。因为河北教育出版社单独建楼搬走之后,这几个楼层划归花山文艺出版社使用,一直至今天。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当年我因为缘分闯入出版领域,兜兜转转,退休时,又从这里依依不舍地告别出版领域。一介书生,因为喜欢读书,选择整天和书打交道的职业,当过图书编辑,做过国家级学术期刊、教辅类畅销期刊和出版单位的编印发等业务和行政管理工作,获得了行业内逾百项省部级以上奖项和荣誉,自认为职业生涯还算得上圆满。但有一件也许终生都会感动和遗憾的事,一直不能忘记。

        2023年12月,江西教育出版社隆重推出了30卷本的学术巨著《李学勤文集》。该书以1000万字的规模,呈现了著名历史学家李学勤一生的学术研究成就,获得了国家出版基金资助,获得中国出版政府奖,为中国历史研究提供了一套重要的学术范本,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其实,做编辑之初,我就曾拥有过这样的机会,只是因故擦肩而过。

        2001年,社领导让我接手《李学勤文集》的后续编辑工作。之前的编辑是个学理科的老师,这类稿件看起来稍稍有点吃力。拿到书稿校样的那一刻,我心里除了兴奋更多的是紧张。我虽然大学本科读的是河北师范大学中国汉语言文学专业,对古汉语有着浓厚的兴趣,大二决定考硕士研究生时,选的专业也是古代汉语,为此读了不少古代汉语方面的专业书籍,只是临近考试了才听从一位老师的劝告,改学先秦文学,因为先秦文学和古代汉语的研究材料最接近,只是研究角度不同而已。但要高质量编辑好这样一部名家名作,还是感觉有点儿力不从心。李先生是先秦史专家,担任国家夏商周断代工程首席科学家和专家组组长,他同时还是青铜器研究大家,著作中金文等偏僻古文字的使用较多,仅凭我学的文学知识和略知一二的先秦史知识是远远不够的,为此,我邀请读研究生时的同学魏建震做特约编辑,和我一起认真编校。建震是著名先秦史专家沈长云先生的弟子,治学态度严谨,当时在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所做研究工作。我和他一说,他就愉快地接受了,并说这是一次难得的走近大师的学习机会。

        2002年,《重写学术史》先期推出。同一年,我去参与创办《中国编辑》杂志,一去3年。其间,编校工作变缓,但并未停止。一个夏天的上午,我和建震相约去北京面见李先生。李先生家当时住在西三环紫竹桥附近的一个小区,离北京西站不远。李先生那天上午在清华大学历史系上课,说好下课立即往回赶,大家中午见个面,聊一聊书稿文字方面的问题。建震为了编好书稿,花费了许多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把一些存疑的问题一一作了标识,准备和李先生一个一个进行沟通。

        天有不测风云,瓢泼大雨突然从天而降。李先生老伴一边给我们沏茶,一边安慰我们,雷阵雨,一会儿就过去了。可是,天不遂人愿,中午时分,雨也不见变小,阿姨就和李先生电话联系。我们让阿姨和他说,雨太大了,校样先放在这儿,我们改天再来。李先生说,他打车往回赶,让我们一定等他。近一小时后,听到敲门声,我们赶紧到门口迎接。李先生浑身往下滴水,还不住地说抱歉。那一年,李先生70多岁。后来和李先生聊到过这件事,他说:“你是我的责任编辑啊!”从此,“责任编辑”四个字,在我心里已然不只是责任,更多的是职业的自豪和快慰。我也在不同的场合,特别是给新编辑培训时讲过,编辑这一职业,不仅仅是辛苦的付出,更多的是收获,收获尊重,收获感动,收获提升,收获成长,然后就举这个感动我终生的事件作为例子,每每收到极好的效果。

        后来,社里领导变更,这套书决定暂缓出版,因为有些内容我和建震付出了很多辛劳,在反复坚持下,2008年1月才以《李学勤早期文集》的书名得以出版。这套两卷本图书的出版,虽暂时减轻了我内心的疼痛,但一整套从手边滑过的学术巨著成了我职业生涯最大的遗憾。

        2013年,我担任河北教育出版社副总编辑后,想再次面见李先生。按照与他的约定,来到他位于清华大学家属院的家。80岁的李先生,依旧礼节有加,笑问我的工作和生活。当我谈起未能出版他的全集很遗憾时,老人认真地说,是耽误到他那儿了,“文字太多,当时考虑不周,没能及时整理出来,很对不起贵社”。

        2019年2月24日,一代史学泰斗李学勤辞世。距离我见到他最后一面6年时间,距今也已6年时间。每年的这个日子,我都会想起他,想起我和他的交往,想起至今还存留在我手里那篇为《李学勤早期文集》写的序言。熟悉的字迹仍在,可我的遗憾注定是无法弥补的了,那就祝李先生的在天之灵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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