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里的大人物

    “包工头”陈向宏

    陈向宏，土生土长的乌镇人，1963年生。这个自称“包工头”，个子不高、圆圆脸盘，有一双明亮大眼的乌镇“坐地炮”，却有着一系列显赫的名衔：南洋理工大学工商管理学硕士，2002年中国旅游界十大风云人物；获2003年亚太地区遗产保护杰出成就奖，第三届中国经济十大创新人物奖，全国旅游系统劳动模范，首都劳动奖章……这些头衔绝非“徒有虚名”，而是同乌镇这座世界名镇的兴衰荣辱紧密连在一起。

    最早还要从1999年说起，因一场大火，古镇沿河几十米的古老建筑化为残垣断壁，一片狼藉。当时作为桐乡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的陈向宏受命带工作组回来救灾，没承想因救灾安置得力而留下来，任乌镇镇长、党委书记。辞去公职后，担任乌镇古镇保护与旅游开发管委会主任、乌镇旅游公司董事长兼法定代表人。从此他就再没有离开过乌镇。凭借27岁在乌镇一家工厂当工人时学的机械绘图本领和对古镇深入骨髓的了解，他亲手绘制了近20万平方米的景区规划和民居修复施工方案图，茅盾、木心等名人的老宅如何保护修复，新建的酒店及公共设施怎么与古镇融为一体，地面上所有的管线如何入地，哪儿修一座桥，哪儿铺一条石板路——每一盏灯，每一面防火墙，一笔一画精心绘出。最为感人的还是他为“吸引”在海外漂泊几十年的游子木心回乡及兴办戏剧节的故事。

    1995年元月，阔别故乡50多年的文学家、画家木心，只身一人潜回乌镇，映入他眼帘的是，河水两岸“房屋倾颓零落，形同墓道废墟，可是都还住着人，门窗桌椅，动用什物，一概陈旧不堪，这些东西已不足出卖，也没人窃取”。这位当年乌镇大户人家的子弟发现，自家半个多世纪前的老宅已变身工厂，工人们用落后的工艺拉着风箱，呕哑嘲哳。回到纽约后，木心作文《乌镇》记录此次不堪回首的归乡之旅，无限伤感到“永别了，我不会再来”。此文后来发表于《中华时报》副刊，引起很大反响。

    当陈向宏看到木心这篇充满伤感的返乡之旅的文章，心有戚戚，决心请木心还乡，以安慰这颗游子的漂泊之心。后经四处打听，通过作家王安忆、画家陈丹青，打探到木心的下落，并取得联系，表明家乡的心迹，告诉木心“我们真心欢迎先生叶落归根，我们尊重他本人的意愿，只要老先生回话，随时翻新故居”。随后，征得木心本人同意，陈向宏筹资动员占据木心老宅的工厂迁出。木心故居施工的每一步都是由木心本人画好草图，让陈丹青捎给陈向宏，他再让人按图施工，并拍照请先生过目，直至先生满意为止。针对一些人的不理解，陈向宏并不过多解释，只是说“先生在外漂泊了大半辈子，现在故乡把他请回来，是一种应有的礼仪和姿态”，并斥巨资修建木心美术馆，安排展出先生的画作。2006年9月8日，木心在陈丹青的陪同下回到故乡乌镇，直到2011年去世。

    这个故事感动了无数文化人，比如第一次来乌镇拍摄《似水年华》的导演黄磊，当初因拍摄场地意见不一而差点与陈向宏“反目成仇”，后来在艺术家赖声川、田沁鑫、孟京辉等演艺界朋友的帮助下筹办戏剧节，最终与他成为情同手足的“铁杆兄弟”。十年间，乌镇戏剧节不仅吸引了大批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戏剧迷和年轻人，还广交了一批文化名人，成为名扬四海的世界五大戏剧节之一。文化元素成了乌镇一张标志性名片，连中国文学大奖茅盾奖的颁奖地也永久落户乌镇。

    从观光乌镇到度假乌镇，再到文化乌镇、会展乌镇，每一步都走在时代前列。这不能不与陈向宏的精明决策紧密相关。事业的成功向来偏爱有准备的人，乌镇的发展也在某种程度上奠定了其成为世界互联网大会永久举办地的基础：2003年，陈向宏找到中国电信表示要铺设两条电缆，很多人对此不理解，当时乌镇开发急需用钱，哪有钱去投资多少年后还不一定用得上的“超前”设施，认为陈向宏头脑发热。但陈向宏坚持己见，2005年还跟联想的副总在杭州签了一个战略合作协议，请联想帮助开发乌镇的管理协同系统网络。当时公司有1600多个房间，住客通过预订网订房，酒店和民宿的“房东”通过查看预订网，根据客人的需要准备相应的材料，再通过网络告诉配送中心。针对客人担心房间被褥、床单有没有换洗过的问题，酒店给布草装了芯片，顾客一扫二维码就一目了然。当北京、上海这些大都市的酒店都还在为上网付费时，乌镇做到了Wi-Fi全覆盖、全免费。

    笔者真正认识到陈向宏为世界互联网大会所发挥的作用，还是在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开幕之前。当国家主席习近平决定亲临乌镇出席大会时，有关部门面临着一系列问题：主席开展国务活动，会见多国领导人的场地放在哪里？ 国宴放在哪里？ 是放在不远处、一切条件具备的杭州，还是放在乌镇？ 相应的安保怎么办？ 一开始，有关部门意见纷纭、相当不一。相比于在杭州，国宴设在江南风情浓郁、拥有小桥流水的古镇，肯定别有一番意境。后来事实证明，各国贵宾对中国国家领导人在乌镇接待和宴请赞不绝口。当然，这也给地方政府和国家相关部门增加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特别是宴请各国领导人的晚宴地点，显然不能定在乌镇的宾馆酒店，而应该是最有诗意和接地气的临河民宿。为此外交部礼宾司司长和负责世界互联网大会筹备的浙江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葛慧君跑遍了乌镇西栅景区的角角落落，却没找到一处符合要求的用房。怎么办？ 最后决定在前街后河的最紧要处，也是乌镇最重要之处修建一栋“旧的民宿”。可想而知任务之艰巨，而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落在了乌镇“包工头”陈向宏身上。陈向宏二话没说就挑起了这副担子，又是设计又是施工，最紧要时，陈向宏揣着一个大茶缸子，24小时连轴转地盯在工地上，硬生生“无中生有”般赶制出了一栋修新如旧的新民宿。这就是后来成为乌镇民宿网红打卡地的“淡茶饭”。

    邬老不老

    从第一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起的往后十年，每届乌镇峰会上都能看到已过古稀之年，一头银发却精神抖擞的邬贺铨老先生忙碌的身影。

    出生于1943年的邬老，毕业于武汉邮电学院，早年长期在四川、重庆“三线”企业和科研单位工作。其间他在四川眉山电信总局505厂扎根多年，后来单位搬到重庆南岸山上，由于当时没有公共汽车，他每次上山都要爬2048级台阶。长期艰苦的工作环境练就了邬老吃苦耐劳、刻苦钻研的“老黄牛”精神，他也是中国最早从事数据数字通信技术研究的专家。从技术员成长为电信科学技术研究院的总工程师，邬老一步一个脚印，1999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成为数字通信领域的“领军”人物，并连续六年担任国家“863计划”通信技术专家组组长。1979年，他主持研制的中国第一套PCM30/32路通信设备和120路复用通信设备，获得全国科学大会奖。1988年，其承担的项目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1998年，其承担的项目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其他的荣誉更是数不胜数：国家人事部中青年有突出贡献专家、邮电部优秀科技工作者、中国国防科工委先进工作者、中国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他连续多年参加国际电信联盟通信技术组的标准制定。作为中国下一代互联网示范工程专家委员会主任，他和专家组指导运营商、设备供应商、研发机构、高校等开展产学研用合作，开发IPv6技术与产品，组织试验网建设和开展应用试验，建成了主要由国产设备支持的全球最大的纯IPv6网络和IPv4/IPv6试验网，亲自领导和参与了中国电信从3G跟跑、4G并跑到5G领跑的技术开发和创新的全过程。

    就是这样一位中国通信技术领域的“大牛”，却打扮得像一位邻居大爷。在央视和抖音所开设的《院士开讲》栏目中，观众和网民发现老先生衣着简朴，皮鞋明显泛旧。网友评价：“院士的鞋子旧了，他所领导的中国通信技术却一直在创新。”自第三届世界互联网大会设立全球互联网领先科技成果奖，邬老爷子作为主持人的风采就得到尽情展现，70多岁的人，每次主持颁奖都是一路小跑上台，用他那带有广东口音的普通话，激情点评，助燃全场。

    正是有了邬老这样的顶级专家的主持和指导，乌镇峰会才确立了作为全球互联网领域领先科技成果发布平台的高端性、权威性，为全球互联网的企业学者所看重。为此，在2023年乌镇峰会举办十年时，世界互联网大会特授予邬老“十年纪念荣誉”。祝愿邬老青春不老，科技工作者永远年轻！

    法迪·切哈德

    说到世界互联网大会的创办，绕不开一个关键性人物——互联网名称与数字地址分配机构（ICANN）的掌门人法迪·切哈德。

    这位毕业于纽约大学计算机专业，拥有斯坦福大学工程管理硕士学位，有着明显阿拉伯血统的ICANN总裁兼首席执行官，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闪烁着睿智、爽朗、热情的神采。

    坐在乌镇临水的咖啡馆，切哈德和家人一边品尝香浓的咖啡，一边观赏水镇的风景。白日的晨雾，古朴的建筑，还有河道中穿梭朦胧的小船，都让这位世界互联网领域重量级嘉宾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尼罗河上的帆影。

    ICANN是一个集合全球网络界商业、技术及学术各领域专家的非营利性国际组织，负责互联网协议（IP）地址的空间分配、协议标准符的指派、通用顶级域名以及国家和地区顶级域名系统的管理等。

    由于历史原因，互联网的原始结构在美国搭建，所以域名归属权的分配和管理权长期由美国政府掌控。但自2012年切哈德担任CEO后，他一直致力于将ICANN变成一个全球性的独立机构。

    切哈德被认为是ICANN历史上最善于突破的领导。他推动在巴西成立NETmundial组织（互联网治理的未来——全球多利益相关方会议），尤其是推动中国在互联网治理方面扮演更积极的角色。

    “中国有着全球最多的网民，有着一个生机勃勃、富有创新和富有竞争能力的互联网产业。”“一个真正有包容性的全球互联网治理生态系统，没有中国的参与是无法建立的。”从第一届到第三届乌镇峰会，切哈德每届都亲临现场，出任大会高咨委联合治理委员会外方主席。切哈德认为，中国正在通过世界互联网大会积极参与全球互联网的治理。互联网不只是一种技术，也不只是一种资源，它已经成为连接世界的一个平台。切哈德认为，习近平主席提出的“互联网是人类共同的家园”这一观点完全可以实现。而乌镇，则为世界各国在网络空间的沟通、磋商、合作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平台。为此，他要为乌镇点赞：“我要向乌镇为人类团结和经济发展做出的努力致敬。”

    由于法迪·切哈德为乌镇峰会所做的贡献，2023年第十届乌镇峰会特授予其“十年纪念荣誉”。

    （本文摘自《何以乌镇：世界互联网大会纪事》，任贤良著，浙江人民出版社2025年10月第一版，定价：98.00元）

    本版文字由燕婵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