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教育史教程》：一本书，一群人，一辈子

    ■龚鹏飞

    作为我国教育学领域教材建设的一面旗帜，《外国教育史教程》是很多教育学人学习与研究必读的一本教材。30年前的1995年，这本经典教材开始了其第一版的编写工作。提议开展这项工作的是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的任钟印先生。在此之前，吴式颖先生与李明德、赵荣昌、黄学溥、单中惠等几位先生曾经合写了《外国教育史简编》，于1988年由教育科学出版社出版，后又经修订再版，使用的学校和学生都比较多。1994年初夏，任钟印先生来京办事，顺道看望吴式颖先生的时候提议，吴先生可以在《外国教育史简编》的基础上编一本更好的教材。当时吴先生爽快答应，并邀请任钟印先生主持编写工作。任先生说：“你这里人多，还是你主持好，我参加。”就这样，编写新的一本外国教育史教材的事情便定了下来。任钟印先生带着他的三位学生杨汉麟、杨孔炽、周采都参加了编写，另外还有张斌贤、黄学溥、史静寰、周谊、褚宏启、李明德、王保星、徐小洲、熊焰、郭法奇、赵荣昌、袁桂林、单中惠、陈伙平也参加了编写工作，并依次撰写了教材的各章内容。整本教材由吴式颖、李明德负责统稿，滕大春先生、金锵先生以及贺国庆在审阅教材的时候又给予了大量宝贵的意见，再加上人教社当时的责任编辑诸惠芳认真细致的编辑工作，这才在1998年5月推出了《外国教育史教程》第一版。在吴式颖先生看来，《外国教育史教程》是学界同人和人教社的编辑同志共同团结努力的结果，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第一版顶尖的作者团队、各位作者认真努力的付出，为这本教材日后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发展基础。

    这本教材在编写期间入选“普通高等教育‘九五’国家级重点教材”。教材出版以后，于2002年被评为“全国普通高等学校优秀教材一等奖”。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吴先生带领的编写团队和人教社编辑诸惠芳、刘捷的不懈努力之下，《外国教育史教程》这本教材不断根据教学实际和学科发展的情况进行了两次再版修订。修订后的第三版于2016年获得第五届全国教育科学研究优秀成果一等奖。2021年，第三版又荣获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全国优秀教材（高等教育类）二等奖，是外国教育史领域唯一一本荣获该奖项的教材。这本经典教材出版发行20多年来，受到全国各大高等院校教育学专业本科生、研究生、自考生及其他读者的热烈欢迎和广泛使用，至今累计印刷60余次，印数达到80余万册，成为全国各大高等院校教育学专业各类学生广泛采用的一部经典教材，影响了无数教育学人的学习和成长。

    为什么这样一本教材能够持续焕发生命力，不断影响一代又一代教育学人呢？ 从根本上说，《外国教育史教程》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史学观，以唯物辩证法为方法论，以教育教学实践为旨归，作者团队在吴先生的领导下，运用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对历史进行全面深入的分析与阐释，使教材内容始终保持严谨、客观的学术风格。另外，这本教材引入马克思恩格斯教育思想、早期伊斯兰国家教育历史、发展中国家教育历程等内容，打破了传统外国教育史教材“西方中心论”和“苏联模式”的模式，为广大学生拓宽了外国教育史的研究视野，同时也在积极建构外国教育史的中国自主知识体系。

    吴式颖先生曾说过：“写历史不能是先有结论，再去找点资料随便印证一下。史料的详实，是论述的基础。”作为一本教育史教材，《外国教育史教程》在叙述历史时尽量采用第一手的史料，若使用间接史料则多方印证，确保如实反映世界教育变迁发展的过程，总结概括的历史结论经得起推敲和检验。同时，这本教材不断贴近教育教学实际，方便师生教学使用。在几次修订的过程中，根据时代发展变化不断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第三版围绕当时国内国外外国教育史学科建设的新成就、新发展、新趋势，在保留原书基本框架的前提下，在各章开始处提供了简明扼要的“内容提要”，短短几句点明各章所涉及的历史发展脉络与逻辑，有力引导学生进行有针对性的学习与阅读；每章章末设置具有启发性的思考题，便于学习者深入思考理解本章内容，引发学习者的研究兴趣；每章章末还附有反映学科最新发展动态的、详细到页码的阅读参考书目，便于学习者继续拓展学习。通过内容的不断更新、形式的不断创新，这本教材具有很强的阅读性、学术性、指导性、适用性、拓展性，不仅可用作教育专业的本科生、研究生的教材，还可作为自考生、考研学生以及其他读者的阅读参考书。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这本教材的作者团队阵容强大，在吴先生的带领下通力协作，不断将教育史学最新研究成果与自身在教育实践中的一手经验相融合，反复打磨、不断完善，终成今日之《外国教育史教程》。

    可以这样说，《外国教育史教程》是教育史学科教材建设，乃至是全国教育学教材建设的一面光辉的旗帜，为高师教材建设、教育学术发展、自主知识体系构建、教育强国建设提供了示范和样本。

    2019年，笔者开始负责《外国教育史教程》这本经典教材的维护工作，很快就与吴先生建立了联系。虽然已是鲐背之年，但吴先生精神矍铄、思维敏捷，而且熟练操作微信等通信软件，因此除了登门拜访外，笔者还经常在微信上向吴先生请教问题、沟通工作。几年时间的接触，我就为吴先生认真负责、谦和温润的品格所打动。当时，吴先生还在组织编写《外国教育通史》，就已经在规划自己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了：尽快推出新版《外国教育史教程》，让广大师生及时通过新版教材了解外国教育史的学科发展动态。所以在2024年3月21卷本的《外国教育通史》付梓之后，吴先生旋即主持启动了《外国教育史教程》第四版的编修工作。2024年4月，已经95岁高龄的吴先生专程来到人教社，与各位作者以及出版社的编辑们一道讨论教材的修改。在吴先生的主持下，大家确定了如下修改原则：（一）深入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吸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教育史学科最新研究成果，彰显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建设成果；（二）在确保教材整体篇幅和基本框架不变的情况下，对部分章节内容实施小幅度和小范围修订；（三）在外国现代与当代教育史内容的相关章节中，适当补充新技术发展对世界教育影响的内容；（四）增加一章，专门叙述乌申斯基这位对俄国教育发展起到至关重要影响的教育家的教育思想；（五）积极回应一线教师和学习者对《外国教育史教程》（第三版）提出的意见和建议。确定了修订大方向以后，吴先生和作者团队便投入到紧张的修订工作中。由于吴先生患有中度白内障，光线不好的时候很难看书写字，但先生始终坚持亲力亲为，在白天光线好的时候抓紧时间来撰写和修改书稿。吴先生经常悬心自己的眼疾可能会拖慢修订进程，甚至有的时候为此睡不着觉。就是在吴先生这样的身体情况下，仅仅8个月后我就收到吴先生誊抄工整的44页手写稿，每一页都清楚地标明参考文献，每一个字都写得方方正正，没有一个字歪歪扭扭辨认不清、没有一处文献引用没有标明来源。当我捧着这样一份手写稿回到单位的时候，周围的同事都发出了惊叹：在这样一个电子化时代，还能收到这样一份由作者亲手誊抄的书稿，而且还是96岁高龄的老先生的手稿，对于编辑而言是何其幸运、何其幸福的一件事！ 除此之外，吴先生还在王保星老师的协助下对全书作了认真的统稿，在各位作者已经交来的修订稿上做了大量的批注和修改，让这本书稿更加完善。每次看到书稿上吴先生认真工整的批注，笔者耳畔就响起吴先生说过的“党和人民培养了我，因此要认认真真工作，报答党和人民的恩情”这句话。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但是在吴先生的带领下，《外国教育史教程》的编写团队几十年如一日潜心研究、严谨治学，不断向历史的深处求索，不断追溯不同文明的教育发展历程，不断探求人类教育发展的规律。而吴式颖先生，坚守她一辈子以来做人为学的信念，用她那温润深厚的德行、谦逊质朴的品格，为后生晚辈支起读书做人、求学问道的一盏灯，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年轻学人为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贡献力量、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