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节点

    ■郭小聪

    年纪越大，越有种沧桑感。从小到大到老，人生就像从一处驿站到另一处驿站。等回头望去才感觉到，那一段段过往时光，称它为“时间节点”或许更合适。

    时间节点本是一个工程项目规划管理方面的术语，但这里只取它“关键时间点或阶段”之意。为什么呢？ 因为每个人的成长故事各有不同，但时间节点的存在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就像人生马拉松赛道上的一段段岁月标识，无论你过与不过，它就立在那里，一拨拨生命群体会依次而过。我们平常用80后、90后、00后这样的称谓，实际上就暗含了对时间节点的体悟与顺应。

    譬如说吧，00后——2000年后出生的孩子，初试婴啼时是他们这一代占据产房。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的身影就会相继出现在小学、中学、大学校园，把新的青春气息带进这个世界，也开始影响时尚喜好了。到了而立之年，他们渐渐融入各行各业，各路英才应运而生，也该频频收到结婚生子的祝福或催促了。这个群体在年富力强地奉献了二十多年后，就要淡出社会主流生活了，该去公园散步、健身或旅游了。而到了本世纪末，可以想见，00后也不多见了，很少出门了。这与其说是个人盛衰，不如说是群体性命运，时间节点使然。就像你早已过了十八岁，你或许为逝去的韶华而伤感，但社会不伤感，因为十八岁的年轻人永在，永远都在，就在你的周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两句古诗最耐人寻味的，正是个体与群体间的关系。

    2023年，77、78级校友返校活动令我动容。毕竟，“难忘十年拼一剑，/一剑又拼四十年”，同学久别重逢恰如返老还童，然而热烈场面之中又难掩惜别之意：“问长问短皆岁月，/相拜相拥为相别”，但大家却并不悲切。因为校园沧桑，该轮到我们这一辈校友来见证了：“白发苍苍草青青”，当年难以想像，今天自然而然。孔子早就慨叹过：“天何言哉，四时生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前浪后浪，生生不息，白驹过隙，何喜何悲？

    借用量子力学的一个说法或类比，人生既像点，又像波，有人关注即为点，无人注视即为波。时间节点正是社会统计学家眼中观照的点，平凡的日子则像微不足道流动的波。点是群体命运的特定标识，波似个人生存的日常起伏。一代代群体的诸多变化，会在时间节点上纵向、横向地加以比较，列出数据，制成图表。而个体走向的千差万别，除了自己，外界很少留意。正像年年岁岁高考，能让千百万素不相识的年轻人齐心协力、倾注心血，共同推动高考命运车轮。但每年高考数据统计再详尽，也不会包括考生个人的酸甜苦辣，它只能在被称为“人学”的文学创作中激发灵感，获得升华。

    宿命般的时间节点，壮阔的人生波涛！但实际上，若隐若现的只是无数个体浪花的点点波光在默默向前。究竟谁会顺风顺水，脱颖而出？ 不知道。但有一句老话像是给年轻人的清醒剂：“在恰当的时间做恰当的事情！”因为看似琐碎的时日，转折往往就那么关键几步，尽量让自己的点滴努力都能努力踩在节拍上，让生命能量的激情付出值得付出。一位网络博主说得好：“很多时候人以为自己有自由意志，其实不过是天地日月的投射。光阴就像流水，只是流在命运的暗河里。它流过来的时候，你的人生就万物复苏欣欣向荣。它流走的时候，你留也留不住。”

    人生既然是有节律的，生活就是不堪拖延的。生命是人类总体经验的集合，更应是个体体验的综和。作为历史文化意识的产物，时间节点对群体意味着代序承继，对个体则不仅满足于寿终正寝，还要求精神层面的升华，也就是寻觅人生意义。著名学者钱理群先生在给夫人崔可忻纪念集《我的深情为你守候》所作序言中，提出了一个深入浅出的观点：“有意义地活着”其实并不深奥，人不管在什么位置上，“尽职尽责而已”。只是因为现实中还存在诸多不守底线的失职现象，恪守本分才显得弥足珍贵。这一洞见拓展了我们对时间节点的理解：一是从自我成长而言，应“在恰当的时间做恰当的事情”，切忌好高骛远，虚掷时光。二是就实现社会价值来说，则重在“尽职尽责”，行稳致远。

    时间节点总是在历史发展链条中显示其意义的。每一点进步都是承上启下，每一件事情做好了都是尽善尽美，每一个自我充实的日子都如同一个节日，“每一个秋天都让我们更接近我们最后的一个秋天”。不管下一刻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只要人在旅途，仍有追求，内心日感丰盈和深厚，那么你精神境界中独享的时间节点会一一到来，但不会提前到来，更不会自动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