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兽》：乡村经验与童年记忆

    ■周聪

    《小野兽》是西雨客“生命的院子”系列中的第二部，从《院子》到《小野兽》，西雨客以外婆的院子为地理坐标，建构了一种乡村经验与童年记忆交融的文学空间。从地理位置上来讲，小院是一处封闭的场所，这里远离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男孩小树与动物、植物之间共生共存。同时，小院还是一个空间化的文学符号，它承载了西雨客对童年的想象，是其精神意义上的家园。动物们直接来到舞台的中央，与小树一起，共同奏响了一曲保卫小鸡的乐章。

    《小鸡失踪事件》是故事的开端，鸡圈门的损坏，给偷鸡贼提供了机会。当丢失的小鸡越来越多时，小树以物理隔绝法来阻止偷鸡贼的行为没有取得成效，真正的偷鸡贼依然逍遥法外。后来，小树开始守夜，困意袭来，身体的疲惫也让偷鸡贼溜之大吉。在尝试了一系列的方法之后，为了保护小鸡们的安全，小树临时组建了一支护卫队。在这支队伍中，有来自鸡群中的白雪公主，也有被视作卫兵的小狗旺旺，还有掌握一定制空权的麻雀喳喳；小鸡护卫队以小树为队长，以寻找偷鸡贼为目标，逐渐形成了凝聚力与战斗力。

    在《小野兽》中，小树是小院的主人，各种动物、植物都是他的“队员”，不论是对小鸡、麻雀、小狗等的命名，还是从他对动物们的训练和指挥，充分体现了其“领导”的地位。白雪公主和喳喳是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的，它们的家人都惨遭偷鸡贼的伤害，而旺旺则是作为外来者加入护卫队的，它与白雪公主之间难免存在着冲突，一个具体的例子是，它们两者都不愿意成为“小小弟”。称呼意味着秩序与地位，换句话说，白雪公主在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当白雪公主失踪后，旺旺在寻找它的过程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二者的矛盾冲突随着白雪公主的回归而消解了。在白雪公主和喳喳身上，这种话语权的争夺以一场中毒事件化解了，白雪公主和喳喳隐藏的冲突被同病相怜的亲情驱散了。此外，小树组织小分队与狸花猫的“战斗”，以及活捉臭屁王黄鼠狼，这些演练或实战无疑强化了小分队的向心力，成员们围绕共同的目标而展开斗争，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稳固。

    在《小野兽》的末尾，小分队稳固的关系被“成长”这一不可抗力瓦解了。当大家发现偷鸡贼是黄鼠狼或大蛇之后，临时协作的关系就不复存在了。白雪公主下蛋孵出小鸡，成为小鸡崽的母亲，保护孩子的责任驱使其离开了小分队。喳喳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麻雀，院子外广阔的天空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小树和旺旺只得另外寻找队员，组建新的小分队。成长是不可逆的，每一个体都无法逃脱，在成长旅途中，曾经的伙伴只能陪伴某一个阶段，离开是在所难免的。故事的最后，西雨客以“成长”之名消解了护卫小分队的稳固性，从而让故事走向了一个开放的、多元的结局。

    通过精心设计圈套，小分队抓住了偷鸡贼黄鼠狼，大家兴奋不已。当小树听到小黄鼠狼撕心裂肺呼喊“妈妈，妈妈，我要妈妈”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外出打工的父母。小树把对父母的思念转移到黄鼠狼身上，这一细节道出了留守儿童的成长中父母缺位的社会现实，这对孩子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在《大蛇》中，小树梦里飞到了父母工作的城市，醒来后自己大哭一场，这一梦境袒露出留守儿童的生存境遇，他们生活在乡村，父母的陪伴对于他们而言是奢侈品。然而，怎么样处理这只黄鼠狼，小树和奶奶的意见出奇一致。杀死还是卖掉，抑或放掉？ 历经内心的挣扎，小树和奶奶做出了放掉黄鼠狼的决定。这是对施暴者的宽宥与原谅，充分体现了外婆与小树的善良，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从叙事策略上看，“寻找偷鸡贼”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核心动力，整个故事都是围绕这一事件展开。具体来讲，《小鸡失踪事件》为故事的起笔，《小狗士兵》和《麻雀喳喳》承接“组建护卫队”的任务，而《臭屁大王》则是旨在揭秘偷鸡贼的真实身份，《大蛇》则宕开一笔，宣告了偷鸡贼的不确定性——黄鼠狼、大蛇、其他动物皆有可能是偷鸡贼，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人们对黄鼠狼吃鸡的固有认知。至此，《小野兽》的叙事真正做到了“起承转合”，形成了一个闭环。

    在《小野兽》中，除去“寻找偷鸡贼”这一核心事件外，西雨客还有意插入了很多闲笔：比如在《臭屁大王》中，西雨客对小院中的蝴蝶进行了分类——菜粉蝶、黑凤蝶、花凤蝶、黄色蛱蝶，这一段说明性的介绍文字加深了读者对蝴蝶的认识；再如在《麻雀喳喳》中，西雨客饶有兴致地复原了割麦子、扬麦等农事活动，并再现了收集蚯蚓塔玩泥巴等游戏场景。这些细节扎根于童年经验，是小院的精神底色，构成了西雨客重返童年、书写童年的一种策略。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小野兽》宛如一首童年的赞歌，是西雨客重建童年精神家园的叙事尝试，它与外婆的小院密切相关，与小鸡、小狗、麻雀、蝴蝶、蜻蜓等相伴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