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里的古代科技

    ■韩玉芬

    闻人军新著《〈说文〉与古代科技》作为“说文学小丛书”之一出版了。

    东汉许慎所著《说文解字》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编次分明、推本求源的文字学经典著作，保存了大量的古音、古训和古字材料，亦含有代表古代科技成就的丰富资料，不但于研治训诂学、音韵学、历史学、考古学必不可少，对研究古代科学技术史也不可或缺。

    “说文学小丛书”由浙江大学王云路教授和复旦大学刘钊教授主编。丛书选聘在《说文解字》相关研究领域学有所成、富有创见的学者，就某一专题展开讨论，既体现学术深度，又兼顾推广普及。闻人军是中国科技史研究名家，尤以《考工记》和司南两方面的深入研究声名卓著，在科技史和文史方面均有深厚学养。其新著《〈说文〉与古代科技》熔《说文》与古代科技两大富矿于一炉，是一部甚有特色的作品。全书主体分作八章,依次为“观天步历思宇宙”“计数规矩传嘉量”“三农九谷考名实”“医疗药乐卫人生”“立中测影量天地”“引重致远驾马车”“水浮瓢针司南酌”“科技训诂析实例”。各章新见迭出，以下择要叙之。

    第一章中，出土七衡图铜镜和传世文献《周髀算经》左图右史。又有三方三圆天地学说，源远流长，至出土秦简《陈起》发展为三方三圆四卦立体天地模型，登峰造极。第二章证明周初商高给出的勾股定理确属普适而非特例，有助于消除学界疑虑，证明简洁合理，值得重视。作者对栗氏量尺的研究常获学界引用，该章继续论证从陶寺古尺（20cm）到《考工记》栗氏量尺（19.7cm)，玉质圭璧度尺形成一种小尺传统。近来西北大学等高校学者发表了一系列数理考古研究成果，证明秦国、西周和东周行用过一种小尺（19.86—19.87cm）。可谓异曲同工。第三章在学界已有成果及农史界最新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接续清儒程瑶田名作《九谷考》未竟之业，厘清黍、稷、高粱等名实，加深了对古代农业史相关问题的认识。马车究竟是本土起源还是外来引进的？ 这一争议长期悬而未决。第六章中，作者追踪由直辕到曲辀的发展历程，揭示中国马车如何吸收新知，后来居上，视角独特，颇有新意。

    举世瞩目的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中，对“何以中国，何为立中”的论述成为学术热点，聚讼纷纭。“表旗共建”说素为学界主流意见。第五章从《说文》“中”字入手，去芜存精。上溯陶寺槷表，实物分析，透析甲骨文“中”字演变与立表测影的关系，发现“中”字一字多义适用于表旗分立，两者关系密切然非共建，观点新颖。作者强调，“先王立中”来源于立表测影传统，韩非子受《鬼谷子》影响，与时俱进，而称“故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

    司南是指南针的前身。20世纪40年代出现的磁石勺说取代传统的磁针说，形成当前的主流意见。作为资深司南研究专家，作者认为：《鬼谷子》时代，先秦磁石吸引中国独有的钢针，开启了东方特色的磁针司南之路；司南时代一再发现磁偏角，也是磁针司南之功，而非磁石勺所能。第七章中，作者结合《说文》，将《论衡》“司南之酌”、张说《咏瓢》“成天性”和韦肇《瓢赋》的“校司南”等通解，高度概括“瓢针说”的理据，提出中国磁针司南发展史流传有序，力证水浮瓢针司南酌才是指南针的真正前身。

    科技训诂的基本原则与普通考据训诂相通，因此《说文》是科技训诂首屈一指的有力工具。科技史学者一般理工强而文史偏弱，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整体研究水平的提升。在第八章中，作者举例说明科技训诂的主要特色及注意要点；指出如果科技史不同观点之争起因于训诂，其中往往有偷换概念或以今律古的影子。有关实例，可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