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南音

　　■林薇

　　作为福建人，又出生在闽南，我对南音最初的感觉，如依偎在母亲怀里，享受无尽的爱。而今，捧读《闽台南音文化丛书》，其闽南语的音律念诵，给人感觉仿佛梦回故乡；其典雅舒缓的韵律，如一泓清泉，涤荡心灵，还我一身洁白；其温情柔美的唱腔，每一个音符仿佛都是一个灵魂的诉说，让我体味到了人生的苦楚和快乐，教会我如何品味生命中的细节，感知南音之丰厚的文化底蕴，领略南音之魅力。

　　该丛书揭开了南音“何以泉州”之谜底。历史上各个时期的中原移民构成了泉州当地居民的主体，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中原文化。随着中原音乐与当地民间音乐的不断融合，南音逐渐形成了。因其以泉州地道方言演唱，被海内外弦友称为“泉州南音”。泉州是个开放包容的城市，早在唐朝，她是世界四大口岸之一，宋元时期被誉为“东方第一大港”，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她被马可·波罗誉为“光明之城”，许多海外人士出入泉州，定居泉州，使得南音得以广泛传播和交流，并在此沉积、繁衍，一直保存至今。南音在其千年的发展中，与泉州南音戏相随相伴、互学互鉴、互为滋养，成为闽南人在漫长农耕时代不可或缺的精神文化生活内容。人们自觉地爱它，口传心授，世代相承。在泉州，听南音，是一种生活方式，弦友落座，听众随聚，南音响起，曲调悠扬婉转，唱腔温婉深情，节奏轻巧徐缓，沁人心脾。这就是南音“何以泉州”的历史缘由，也是其让人沉醉、惊叹不已的地方。

　　南音是中国汉族传统音乐中的一颗璀璨明珠，具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南音听起来很古老，在于她的曲谱和内容。谱是唐大曲遗存，词的内容多与戏文相关，曲的结构形式与元曲有直接联系。她汇集了盛唐以来中原雅乐之精华，又吸收了元曲、弋阳腔等的特长，加上闽南民间音乐的精粹，可谓是古乐的“集大成者”，并以其独特的记谱方式——工乂谱，用被语言学界喻为古汉语“活化石”的闽南方言演唱，体现了中国古代音乐体系的丰富性和完整性，是古代音乐文学史的宝贵遗存，故被称为中国音乐史的“活化石”。南音听起来很古老，还在于她的乐器和演奏方式。其横抱琵琶姿势、“拍板”等与敦煌壁画中的伎乐图、顾闳中的传世之作《韩熙载夜宴图》中所展示的乐器及演奏形态一样，进一步证明了其历史的久远性。各种乐器不仅音色古朴苍劲，相互间配合严格遵循古制，取长补短，又有许多灵动的空间。南音听起来古老，还在于南音传承人对古乐的执念。他们深受儒家礼乐思想影响，崇尚“中和”音乐风格，因而从唱奏速度，乐者配合等方面，都体现“中和”特点。演奏起来，旋律古远典雅，歌唱者以泉腔“照古音”咬字吐音作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扣人心弦。南音不仅在传统节日和仪式中扮演重要角色，也被视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国际关注，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口头及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她是历史多元文化交融与历史变迁的见证，不仅是福建泉州乃至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世界文化遗产中的一份珍贵遗产。

　　《闽台南音文化丛书》阐述了南音是如何链接形成闽台两地心灵的文化纽带的现实意义。南音是以泉州为发源地，随闽南先民迁移而传入台湾的。由于她采用方言俚语演唱，富有闽南乡土气息，反映祖国大陆和台湾的历史与民间故事，而备受台湾民众的喜爱，成为台湾民众家喻户晓、雅俗共赏的一种文化生活。从闽台两地南音文化活动看，两岸南音社团的表演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和传承性。起源都拜词曲名家孟昶为“始祖”；在演出形式上都保留汉代《相和歌》中记载的“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的演唱形式；在南音的曲调格调韵味等方面，闽台两地都吸收了中国古典诗词文化精华；在曲目上，都把南音分为“谱”“指”“曲”三大类别，绝大部分曲目都是以演唱戏剧人物为内容，诸如《王昭君》《孟姜女》《西厢记》《陈三五娘》等；唱词内容均表达重情善意、知恩图报、轻利重义、济困扶弱、睦邻和谐等道德观点。这在闽台民众长年累月的传唱中，通过潜移默化，在自觉与不自觉中成为闽台群众共同遵守的道德规范。这种渗透在南音艺术形式中的“情义”和“道义”，既是一种神圣的传统，又是一种对人的精神进行塑造的巨大力量，成为引导闽台文化发展的“内在形式”，规范着闽台群众的共同道德理念，成为海峡两岸文缘相承，同根同源、同文同祖的真实写照。此外，在南音的艺术传承与创新方面，以卓圣翔、王心心、林素梅等传承人为代表，栖身闽台两地，执着献身南音乐。“琵琶圣手”卓圣翔，谱曲千章，“倾囊相授”，桃李天下；大陆新娘王心心，追求有“味道”南音的演唱，倾心将曲牌、歌词中的那些“味道”唱出来，以至于在舞台上“她尚未开口，全场已经静候在那里；她开始吟唱，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南音专家林素梅与恩师卓圣翔合作编辑录制出版南音有声书《南管曲牌大全》《南管指谱详析》《唐诗宋词南管唱》《现代诗词南管唱-应景选曲》《禅偈诗词南管唱-莲韵清曲》等十余部作品，奠定了其在闽台两地南音艺术创作的重要影响和重要地位。正是他们的不断追求、不断超越，使得南音这朵民族音乐“奇葩”，扎根闽台越开越鲜艳，影响世界越来越深远。

　　读此丛书，我看到一个真切、活生生的“南音”全貌，更加喜爱与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