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女性观剧文化的真实书写

    ■姚晓芳

    在中国戏曲发展史中，女性观剧现象并不鲜见。由宋至清的各类文物及文献史料都透露出女性观剧的信息。尤其在由传统封建社会向近代社会转型的清朝，女性观剧不仅传承着以往的观剧文化，同时也呈现出新的发展特点。王姝博士《楼台上的凝视：清代女性观剧与社交》正是一部充分利用文物文献史料，力争真实还原清代女性观剧图景的力作。该著对于深化中国戏曲接受史、女性观剧文化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笔者在认真拜读之后，对以下三个方面的研究特色印象深刻。

    一是作者在详实的史料分析的基础上提出，清代对于女性观剧现象是“部分禁限而非全部禁绝”。

    作者通过爬梳清代日记、报刊、诗文集、小说、口述史、戏曲文物等史料，总结其对于女性观剧现象的书写特点，并在此基础上围绕谁在看、在哪看、怎么看、看什么、看了以后会怎样、社会各界对待女性观剧的态度等问题进行论述，较为全面、系统地探究了清代女性观剧的重要问题。

    作者按照社会阶层和身份地位的不同，将清代女性观众分为宫廷女性观众、仕宦女性观众、平民女性观众、青楼女性和其他女性观众五类。每类女性观众的观剧空间、地域、规则等又呈现出各自的特点。清代女性观众不仅人数多、规模大，而且在各类剧场中皆可见到。就剧场设置来看，清代剧场内还多设有女性专门观剧设施，如看楼、女台、女棚、女亭等。从中可以看出有清一代对于女性观剧的保护与限制。由此又决定了女性在定戏、点戏、看戏、放赏过程中的特定习俗，而且女性观剧也受到了诸多禁忌。就观剧内容来看，清代女性虽然受剧场环境、阶层、文化程度、审美趣味等多重因素影响产生了差异，但其观剧内容也具有一定的普适性。面对女性群相观剧的情形，清代处于不同立场的群体对此持有或反对、或支持、或犹豫、或中立的不同态度。正是由于作者始终坚持论从史出的原则，因此其观点不仅客观、深刻，而且具有说服力。

    二是作者在严谨思路的指引下，充分运用多学科、多维度的研究方法，既顾及清代女性观剧的总体特征，又对典型个案进行了探究。

    作者不仅从戏曲学的角度研究清代女性观众的戏曲接受问题，而且结合社会学、性别研究的方法，对于女性观剧的社会影响等进行了论述。例如在分析清代女校师生、外籍来华女性等特殊的观剧人群时，作者将其与近代以来中国社会环境的变迁、女界的革新联系起来，提出这类观众对于清末戏曲的改良运动、女界的变革和女性的觉醒都有很好的示范作用。作者在论述中还十分关注具有典型性的女性观剧现象，如女性“垂帘观剧”，以及尼姑庵演剧女性专场等。山西高平市良户村田氏家族垂帘看楼是女性“垂帘观剧”的实物遗存。作者首先从戏曲文物的角度对田宅剧场进行了考述，使我们对于垂帘看楼的布局、形制等有了直观感受。以此为切入点，作者梳理了明清剧场中女性“垂帘观剧”的历史沿革，进而分析了这一现象所蕴涵的特殊文化意蕴。再有，北京金鱼胡同尼姑庵演剧“专卖女座”也是极其特殊的现象。作者根据《大公报》《京话日报》等史料记载，发现其所演剧目均含有描摹男女私情或涉两性情爱的内容，并结合该尼姑庵的观音女神信仰以及生殖崇拜追溯了原由。

    作者不仅注重整理与清代女性观剧相关的文献史料、文物遗存，还充分利用民俗口述等“活态”资料，综合运用戏曲学、文献学、社会学、女性学等相关学科理论与方法，将综合性研究与个案剖析相结合，对读者及研究者来说具有重要的方法论启示。

    三是对于清代女性观剧现象的研究不仅对于建构中国戏曲观众学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而且也丰富了古代女性日常生活史和中国古代妇女史的研究。

    戏曲观众的观剧情状、心理机能、审美追求等问题是戏曲接受史的重要内容。目前学界对于戏曲观众的研究已颇具成果，但大多集中于对戏曲观众的整体研究，较少注意到女性观众的特性。另外，即便是提及女性观众，也较散碎。女性作为观剧的一大群体，其观剧的行为、动机、心理、观剧场所及设施、观剧的习俗和禁忌、观剧的内容和需求，及女性观剧的社会影响等，均为戏曲接受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女性观剧在一定程度上也具有个性特征。因此，王姝博士的新著是对戏曲接受研究中女性视角的补充，对于建构中国戏曲接受史、中国戏曲观众学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同时，女性观剧现象又与文化思潮、生产与消费、婚姻与家庭、教育、宗教信仰等相关联，能够映衬出女性社会活动的方方面面。故而，王姝博士新著的学术意义并不仅限于戏曲史，其对于中国古代妇女史、社会性别研究等也具有重要的推进意义。

    总之，王姝博士的新著以全面、立体的角度考察清代女性观剧的时代特征，并将清代女性观剧问题置于中国戏曲接受史的宏观视野下，注重综合性研究与个案剖析的结合，对今后相关戏剧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可谓真实书写清代女性观剧文化的一部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