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陇原，诗萦丝路——《甘肃历代诗歌选注》读后

    ■庆振轩

    赵逵夫先生倡导、主编的《甘肃历代诗歌选注》由甘肃文化出版社于2024年出版。全套书分天水卷、庆阳卷、平凉卷、陇南卷、定西卷、兰州卷、白银卷、甘南卷、临夏卷、武威金昌卷、张掖卷、酒泉嘉峪关卷等12卷，全面系统选录了历代诗人反映甘肃山水风光、历史遗迹、人文精神等方面的诗歌佳作万余篇，共计800余万字，全方位多层次彰显出甘肃深厚的诗教文脉、历史遗产及文化精神。捧读《甘肃历代诗歌选注》，窃以为此书作为“第一部详尽收录注释甘肃历代优秀诗歌的大型丛书”，具有示范性、开创性、普及性等多向度的特性。

    一

    赵逵夫先生学识渊博，著作等身，享誉学林。其系列著述《屈骚探幽》《屈原与他的时代》《古典文献论丛》《先秦文论全编要诠》《先秦文学编年史》《历代赋评注》等都是极有分量的著作。尤其是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先秦文学编年史》，作为优秀成果，入选国家社科基金文库，不仅是甘肃社科研究的标志性成果，也是我国学界在这一方面的代表性成果。赵先生数十年滋兰树蕙，奖引后学，培养了一批杰出人才。要而言之，赵先生在学界的权威地位和号召力、凝聚力、执行力，乃是《甘肃历代诗歌选注》取得成功的第一因素。

    《甘肃历代诗歌选注》编著团队阵容整齐，实力雄厚，是该书学术性权威性的决定性因素。参与《甘肃历代诗歌选注》各分册的选注者诸如朱瑜章教授、汪聚应教授、党万生教授、吴浩军教授等二十余位专家学者，均是甘肃省内古代文学、古典文献学、地方文化研究的领军人物，他们对于当地的地域文化、文学发展史、诗歌史以及相关的作家作品了如指掌，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多有相关研究论著，并把自己的见解有机融入选注的作家作品的介绍诠释中，使得该书学术性与可读性、趣味性兼具。我个人曾以苏轼的“八面受敌法”翻阅该书，简言之，阅看汪聚应教授撰著的“天水卷”，对于“从诗经秦风到李杜遗迹，诗意天水是怎样炼成的”，深感汪教授业已给予我们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翻阅齐社祥教授选注的“庆阳卷”，也可确信“一卷在手，可见陇东文气之盛”，“庆阳历代诗歌，在甘肃乃至全国古代文学中占有一席之地”，等等。

    二

    论及《甘肃历代诗歌选注》之开拓性权威性，还在亘古陇原深厚的文化底蕴。古往今来，莽莽陇原，千里丝路，养育了、经行过、居留过无数文人墨客，他们中间有享誉古今的经典诗人，他们曾情满陇原，诗萦丝路，在不同的岁月留下堪称经典的不朽诗歌。汇聚选释了诸多关涉陇原大地的经典诗作，奠定了《甘肃历代诗歌选注》堪称典范的文化底色。

    “诗三百”皆先秦诗歌经典之作，《甘肃历代诗歌选注》所收《诗经》中源于陇原的诗作即达十二首之多，其中即有读者耳熟能详的《秦风·无衣》《秦风·蒹葭》《豳风·七月》。

    论及甘肃历代诗歌，被誉为“洵为椎轮大辂”的敦煌词一直颇受重视。吴浩军教授选注的“酒泉嘉峪关卷”对“大多仅见于敦煌遗书”中的诗词给予了特别的关注，“敦煌藏经洞出土的诗词曲赋变文故事，不仅数量大，种类多，艺术成就也很高，仅诗就达3000多首”。“据任二北《敦煌歌词总编》所录，敦煌词有1300余首之多，在数量上也远远超过了唐五代文人词1000余首的数量。这是我们中华民族文学艺术宝库中一笔丰厚的遗产，更是我们酒泉地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历史文化资源，值得花费力气继承和发扬光大，使之为本地的精神文明建设服务。”本卷“唐宋金元”版块所选注的敦煌诗词约占三分之二，十分契合敦煌诗歌的历史地位。

    《甘肃历代诗歌选注》所选诗人诗作显示，唐代诗人似乎对于河陇地区情有独钟，被称为诗坛双子星座的李白、杜甫；唐代边塞诗派的代表高适、岑参；田园诗派的王维、孟浩然；韩孟诗派的韩愈、孟郊；韩柳并称的柳宗元，晚唐诗坛的“小李杜”（李商隐、杜牧），以及陈子昂、李益等众多诗家，或生长河陇，或仕宦西北，或梦游西域，留下了吟咏甘肃的华美乐章。

    丛书除“白银卷”“武威金昌卷”未选宋代诗歌外，其他十册共选录宋代诗人183人次283首诗歌。涉及宋代诗坛名家者即有范仲淹、梅尧臣、司马光、王安石、苏轼、黄庭坚、张鎡、陆游、范成大、文天祥等。宋代诗人或寻祖陇原，或征战关陇、陇蜀，诸多辞章中率多名章隽句。

    爰及明清两朝，社会较为稳定，“陇右、河西一带科举士人较多，也因时代距今较近，自明代始各市县诗人存下的作品大大增加”。各分册选录明清以来诗作较多，“每一个诗人都有着自己的风格和气韵”（赵逵夫《前言》），他们也从各自不同的向度向我们诗意地绘描陇原风物，豪唱河西之高山大河、广漠长风。

    三

    捧读《甘肃历代诗歌选注》我们能够在编选者深情且充溢诗意的叙写中感受到他们对于甘肃历代诗歌的由衷喜爱。作为《张掖卷》的选注者，朱瑜章教授充满深情地写到：“古代的河西走廊虽偏在‘远方’，却有‘诗歌’，‘诗与远方’就是河西走廊一大人文特色。”从我个人早年关注载记甘肃的诗人诗篇，到游赏过陇原丝路的山川形胜，再到捧读《甘肃历代诗词选注》，对于这特有的“诗与远方”体味迥别。早年由于种种原因，还只是在古人的诗章里想象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之壮美，推想“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奇丽。纵然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也会梦中神游陇原道，醒来诗情满怀抱。待到游踪所至，身临其境，天开画图，诗意满前，感受更为深切。

    王兆鹏教授曾围绕范仲淹《渔家傲·秋思》，到庆阳进行田野调查，后在兰大做学术报告《宋词的现场勘察与深度阅读》。当我们站立在宏伟苍凉的大顺城上，群山莽莽苍苍、层峦叠嶂，尤其是在夕阳西下时，站在庆州古城墙上，“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的景象与现实情景相重合，更能从内心深处感触到“燕然未勒归无计”之强敌当前，功业未立，难以归朝复命的思虑，与将士共情之“将军白发征夫泪”的先忧后乐情怀。从而认同王兆鹏教授的观点：范仲淹的“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体现的以天下为己任思想，应是有了知庆州这段艰苦的边地生活，和感同身受庆州人民连年战事不断的颠沛流离生活后，逐渐形成、凝结、升华而成的。范仲淹在庆州，从伟人走向了圣人”。

    登山而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无论研究者的现场考察，还是游览者的现场体验，虽有目的认知的差别，但理路相通。所以在当前文博热、文旅热的背景下，《甘肃历代诗词选注》的出版，为不同层面的读者提供了甘肃历史文化的优秀读本，相信也会对甘肃文旅事业的发展起到促进作用。

    （作者为兰州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