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展视野　再识胡适

    ■汪兵

    安徽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李传玺先生新著《重拾胡适：大师和他同时代的人》，结合《胡适全集》，通过梳理其他方面的档案与文献，为广大读者重点建构了胡适和他同时代多方面人士的形象，有助读者进一步丰满对胡适先生的认识。读来感悟有四。

    第一，求索之广。上个世纪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胡适全集》时，李传玺曾参与全面审校。但我们看此书，可以看到其中的文章，资料并不限于《胡适全集》，而是有着更宽广的视野，作者还尽可能去搜求其他方面的文献、档案，甚至进行实地的查勘。他动员同学跑去看胡适纽约故居，终于弄清了唐德刚先生所描述的黑人小偷怎么进到胡适楼上的房间；他一步步走了遍杨桃岭古道，细细回味胡适先生娶亲路上所可能产生的心迹与思绪；他细心翻阅欧美同学会档案，找到胡适先生所填入会表，弄清胡适先生对自己学历的态度；他找来台湾老军统人员回忆录，从中发现了胡适1948年12月份从北大南下的“另”类史料……历史研究的突破，首在于史料史证的新发现。李传玺在胡适研究方面于此是用了心的，下了功夫的。

    第二，读书之细。这个“细”在此书中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在胡适文章中读出“新”意。书中所写胡适与陈寅恪、胡适与杨振宁，作者将《胡适全集》中有关他与陈寅恪、与杨振宁的文字全数摘出，然后细细演绎出他们之间的故事，胡适与陈寅恪是同辈间的惺惺相惜，杨振宁是小辈，胡适则对他充满了关心关注爱护，并为他所取得的成就感到骄傲。所以这两篇文章一出，不仅大量文摘征引，甚至连海外报刊也给予连载。二是在其他书中读出关于胡适先生的新发现来。读郑天挺等人日记和有关书信，李传玺基本还原了抗战胜利前夕，在蒋梦麟出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长的情况下，北大学人如何一步步自主推动胡适出任北大校长的过程；读马思猛的《金石梦故宫情》，追索胡适帮助马衡脱险真相，进而“追”出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纽约时报》驻中国首席记者阿班所写《钳制中国说真话的人》一文，以及此文对当时身陷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门整个系统批判围剿“炮火”中的胡适所产生的国际舆论支持帮助作用。

    第三，求证之慎。其慎首先在证据材料充足，看李传玺这些读胡适的随笔，虽然不是一篇篇标准的论文，但应该说求证之慎严格做到了。所写五四运动期间胡适与傅斯年，通过有关书信、日记、文章和回忆录，不仅复原了这对关系非常铁的师生其所以“铁”的源头，而且基本复原了胡适五四运动的行为轨迹，应该说胡适一直走在五四运动的行列中，甚至比同时期其他“导师”们更多且一直无畏地支持着帮助着呵护着运动的主体——他一直寄希望的广大青年学子们。抗战期间，胡适对国家民族的贡献是多方位的，这里，李传玺仅选了一篇写胡适出任大使期间三次“自作主张”的文章，第一次是将孔祥熙电报换成蒋介石名义送给罗斯福，坚定罗对中国抗战的信心，从而实现了美国第一次给予中国抗战的金融援助，增强中国抗战最艰难关头的精神意志；当罗斯福试图推动中日和谈，已经坚定主张“和比战难”的胡适，知道此时“和”将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沉重灾难，于是让自己成为防火墙，自作主张隔断中美首脑在外交方面的信息交流；美日和谈即将达成一致意见，一旦签字，将给日本侵华整个侵略行为增添极大助力，在无法及时得到国民政府指令的情况下，胡适凭借自己的判断与努力，连同宋子文一起成功粉碎美日和谈签约，从而引发太平洋战争，实现1935年自己提出的“苦撑待变”的战略构想。由此促使我们更全面地看到胡适当时的全盘思考与现实忧虑，其下的精神动机和其后的外交贡献。

    第四，观点之新。全书的每篇文章应该说都有所“发现”，发现新材料，发展新观点。所以这些文章很多被大量转载，包括《新华文摘》《新华月报》《作家文摘》《读书文摘》等。甚至有的文章为现代史的有关重大理论话题提供了新视域。正是由于安福系对五四学生运动领袖的造谣污蔑，引发了胡适与傅斯年等人的回击（其中傅斯年有的文章还是新发现），也引发了胡适对安福系一帮人也开始提倡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蔑视，更进一步引发了所谓“问题与主义”之争。这无疑对全面认识这场所谓论争及其中胡适对马克思主义的真正态度有极重要的帮助。1935年，日军进一步策动华北自治运动，试图将华北五省从中华版图中分裂出去，以实现一步步蚕食中国并彻底征服中国的图谋，在汉奸日益嚣张，国民政府犹疑妥协的情形下，胡适、傅斯年、蒋梦麟等一批文化教育界领袖站了出来，冒着生命危险，骂汉奸，批妥协，提建议，促备战，同时要青年学生们真正思考在中华民族危机中到底要发挥什么作用。胡适眼光是长远的，走出困境的中华民族到时是需要大批建设者的。透过李传玺的分析，在民族生死存亡关头，胡适是一个坚定的爱国者，展现了中国文化教育界凛然不可侮的气慨，也构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和继之而起的学生运动一起，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民族精神屏障。

    胡适是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史的一座富矿，需要细分慎析，还需要广开视野，才能让这座富矿的历史和时代价值得到正确且充分发挥。这或许是李传玺此书给我们的最大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