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富有的国家》出人意料地成为挪威全国畅销书

    ■本报记者康慨

    一本关于挪威经济史和宏观经济政策的专著出人意料地成为了挪威2025年开年的全国畅销书，引发了关于该国经济管理和政治领导的大量讨论。

    45岁的挪威经济学家马丁·贝克·霍尔特（Martin Bech Holte）在书中发出了警告：这个国家太富有了。

    《过于富有的国家：挪威如何陷入石油基金的陷阱》（Landet som ble for rikt - hvordan Norge endte i oljefondets felle）厚329页，2025年1月2日由卡格社出版，未及上市便引起广泛关注，结果纸贵洛阳，大型书店在一小时内售罄，不到一个月印刷四次，卖出了2.4万册。这样的出版成功在人口小国挪威是极为罕见的。

    贝克·霍尔特拥有社会经济学博士学位，曾担任社会经济学研究员和企业高管，领导过跨国咨询公司麦肯锡挪威分部，亦曾担任挪威老牌企业阿克资本管理公司风险投资部门的主管。

    在《过于富有的国家》一书中，他引用数据指出，2013年时，挪威一度号称世界上最富有、最幸福和最健康的国家，但1993年至2013年黄金时代20年的经济成功故事在这一刻开始动摇。

    随后，增长被停滞所取代。

    贝克·霍尔特将矛头指向了挪威最伟大的成就之一——石油基金的设计缺陷。

    1991年设立的石油基金吸纳了挪威石油收入产生的大量盈余，随后演变成政府养老基金，成为挪威人引以为豪、获益巨大的超级主权财富基金。

    贝克·霍尔特在《过于富有的国家》一书中写道：“不幸的是，石油基金这禁果还是种进了伊甸园，而曾带来成功的纪律与谦逊终将消失。”

    贝克·霍尔特承认，石油基金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挪威避免了困扰其他大型石油生产国的资源诅咒。石油收入并非直接进入国家预算，而是交由挪威银行进行投资，仅将投资回报的一部分用于国家预算。

    但原始设计留下了一个关键问题，始终未获解决。

    “对于石油资金的使用没有任何规定，”他告诉欧洲新闻网站《当地》挪威版，“这意味着选民知道政治家总是有钱来满足他们的需求，最终导致政治变成了一场关于谁喊得最响就为谁的需求花钱的较量。”于是公共支出激增。巨额补贴流向了往往缺乏竞争力的企业。“我们已经变成了一个寻租社会，而非追求生产力的社会。”贝克·霍尔特说。

    “曾几何时，我们也是勤俭节约、辛勤劳作的。”挪威广播公司在1月15日的书评里总结道，“但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繁荣和成功冲昏了我们的头脑，颓废之风开始盛行。我们被公共福利和石油基金膨胀的价值所诱惑。我们曾以为成功是理所当然的，是我们应得的，而不是我们必须日复一日为之奋斗的东西。”

    无论是挪威国内还是国外的资本都在撤离该国。挪威人认为国家在为他们储蓄，因此背负上风险巨大的高额债务。经济持续低迷。电价在吞噬老百姓的收入。挪威克朗对美元贬值了一半，对瑞典克朗贬值了四分之一。劳动者几乎没有实际的工资增长，生产力和工作积极性都下降了。挪威学生在接受技术教育的比例上处于历史最低水平。

    贝克·霍尔特的书里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说法：挪威在世纪之交的经济成功并非主要源于石油生产，而是因为“极其出色的经济政策”。他认为，挪威在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比欧洲大多数国家更早放开了电力、水和铁路等自然垄断行业的管制，取消了工业补贴，降低了贸易壁垒，并停止救助失败、缺乏竞争力的行业，同时建立起一个几乎没有漏洞的广泛税基，并放开了资本市场的管制。但是，到了2013年，石油基金带来的巨额收入让经济政策的逆转成为可能。

    贝克·霍尔特提出，解决方案在于，就石油基金的收入可用于哪些领域达成一套严格的新规则，从而把“八成到九成”的收入投入到“工作激励，同时至少为投资和资本积累提供有竞争力的激励措施”上。

    他提出对税收制度进行彻底改革，将劳动所得税降至零，甚至对最低收入工作实行负税率。

    “挪威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大量适龄劳动人口不工作，因为待在家里和工作的激励基本是一样的。”他说，“我们应该把〔石油收入的〕很大一部分用于对中低收入者的劳动收入实行哪怕是负税收。”

    “对于收入在50万至60万克朗之间的中低收入者，我们应该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实行负税或零税，然后逐步增加税收。”贝克·霍尔特告诉挪威《日报》，愿意工作的人多了，社会也就更活跃，快乐的人也就更多。

    “贝克·霍尔特写了一本有趣的、引人入胜的辩论书，值得许多人阅读和讨论。”挪广的书评员认为，“这是一本扎实的学科入门读物，是对我们近现代经济史深入浅出的介绍。同时，它也是关于如何最好地利用石油收入并发展挪威社会这一重大辩论的一个良好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