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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5年01月22日 星期三

    田余庆先生如何示来学以轨辙

    《 中华读书报 》( 2025年01月22日   18 版)

        《璞玉编:田余庆先生文稿拾遗》,田余庆著,中华书局2025年1月第一版,78.00元

        ■张继海

        2024年底,田余庆先生百岁诞辰纪念座谈会在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举办,数十位学者齐聚一堂,畅谈田先生的为学与为人,气氛热烈而温馨。我有幸参加了座谈会,聆听各位长者的回忆与学者发言,无疑是受到了一次全方位的教育。2004年田先生80岁时曾经在中古史中心有过一次这样的座谈,我也曾参加;2014年先生90岁时的座谈,我因故缺席;一晃又是十年,我再次躬逢盛会,却已经颇现老态,引来好友的亲切问询。倏忽廿年成追忆,可叹时间饶过谁。

        这次会上我印象最深的是,几位学者都提到,田先生对写文章、发文章非常谨慎,经常讲要厚积薄发,甚至讲过40岁以前不要写文章,要多读书。又说过写了文章至少要放三个月,之后拿出来再读,修改到自己确实满意了,再投出去。初稿出来后,他还会向身边的同事请教,甚至向研究别的断代而对某问题有特别专长的人请教,请他们提修改意见。时代变化实在太快,那时候看似平常的事,现在几乎完全没有了践行的土壤和环境。大部分青年学者只能感慨:我们确实想学,但实在学不来! 田先生还特别注重论文的质量而不是数量,强调要少而精,关键是看论文所达到的“境界”。对于年纪轻轻就发了几篇文章、而水平实际平庸的后辈,他会直斥其不入流,无异于当头棒喝。现在这样的严师实在是不多见了。

        田先生是惜墨如金,不轻易出手写文章、写专著的典范。他说过这样的话:假如你有一包茶叶,是沏一杯茶呢,还是泡一壶茶? 写文章也是这个道理,而田先生恪守了一辈子。在此次座谈会上,与会嘉宾共拿到了田先生的五部书,分别是北京大学出版社带来的两部:《东晋门阀政治》和《秦汉魏晋南北朝简史》,以及中华书局带来的三部:《秦汉魏晋史探微》《拓拔史探》和《璞玉编:田余庆先生文稿拾遗》。五种书都是为田先生百年诞辰特制的。

        在这五部书中,《东晋门阀政治》《秦汉魏晋史探微》和《拓拔史探》是名著,不必多说。《秦汉魏晋南北朝简史》是从翦伯赞主编的《中国史纲要》的秦汉部分和魏晋南北朝部分截取出来单行,因为这两部分的实际撰写者是田先生。人们比较陌生,值得特别关注的是《璞玉编》。

        《璞玉编》由罗新教授和胡鸿教授带领他们的十几名研究生进行整理编辑,并按文稿之内容性质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读书丛札”“讲稿文稿”“治学自述”和“师友杂忆”。其中“读书丛札”全部为未刊,“讲稿文稿”大部分为未刊,“治学自述”少部分为未刊,“师友杂忆”为已刊。《璞玉编》按照目前的次序排列,明显是想把未刊稿放在最前面,这些文章此前从未面世,能够给读者带来更大的新鲜感。

        对于魏晋南北朝史的专家学者来说,按照本书的编次,顺序读下去,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对于刚入门的年轻人,或者对于田先生的学术经历和治学特色不太熟悉的读者来说,我建议按照下面的次序来阅读:先读“治学自述”,了解田先生的学术简历;次读“师友杂忆”,了解田先生的学术师承与交游;再读“讲稿文稿”,了解田先生对一些宏观史学问题和微观专题的见解;有了前面这些准备和铺垫,最后再读“读书丛札”,这样才可能更有收获和会心之处。

        “读书丛札”无疑是本书最精彩、最有看头的部分。它由六部分组成,分别是秦汉三国史、两晋史、南北朝隋唐史、《高僧传》笔记、《旧唐书》笔记、其他。前面五部分,充分体现了田先生读书的深入、广博和好学深思。《高僧传》和《旧唐书》田先生都有详细的读书笔记,这是我们以前不知道的。第六个部分“其他”,则反映了田先生更广阔的阅读范围,比如他读过很多部宋人的笔记,也读今人的著作,甚至网络文章,有体会和感想,都记了下来。正是从这些笔记中我们才知道,田先生原来对诗有很深的理解,对现实有深刻的关怀,而对保持学术独立则一直有深刻的自警。这些笔记本来是无意为文的,往往是真性情的流露,经过罗新他们整理后,我们才幸运地能够看到,得以从一个侧面了解田先生丰富的内心世界和他对学术、对世间百态的洞察灼见。在“其他”这一部分,我有点儿读出了《世说新语》和《容斋随笔》的味道。

        关于《璞玉编》这个书名,本书的“编者说明”已经道出了其中原委:“‘良工不示人以璞’,田先生正是这样的良工。今大匠已逝,而半理之璞,方琢之玉,仍有待良工。”田先生留下的十几本笔记与若干篇文稿,正是这样的璞玉,它们更细致、更具体地展示了他的学思历程,故弥足珍贵。古语有云:“鸳鸯绣出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近人的研究成果,有的也把关键的研究过程隐去,使人有登高去梯之感。对于那些学术名家,我们常有“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慨叹,每恨门墙太高,不能得其门而入。如今有了《璞玉编》,无疑就是得到了可以一探田先生门墙的梯子。看田先生的“治学自述”,仿佛就像听一位老人给我们唠家常,谈过往的经验;看他的“读书丛札”,又仿佛是田先生在给我们示范如何做读书笔记和发现问题。示来学以轨辙,使有心人可以沿着这条史学道路继续前进,并有所斩获。

        差不多可以说,这是田先生留给后人的最后一笔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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