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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康慨
一批著名的文学作品从今天（1月1日）起在美国不再受到版权保护，其中包括威廉·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欧内斯特·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和约翰·斯坦贝克的《金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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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名作耀目，美联社说，这份最新的公版图书清单就像美国现代文学研讨会的教学大纲。
一同在当天进入公用域的著名作品还有弗吉尼娅·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房间》、达希尔·哈米特的《马耳他之鹰》、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七面钟之谜》、罗伯特·格雷夫斯的《告别这一切》和赖纳·马里亚·里尔克的《给青年诗人的信》德文版等。
这些作品都是在1929年首次付梓的。
在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大多数国家，版权有效期为作者去世后50至70年。而在美国，作品在发表95年后成为公共财产。
对进入公用域的作品，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复制和分享，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再创作。
2025年是一个里程碑：所有于20世纪20年代在美国出版、发表或发行的图书、电影、歌曲和艺术作品都成为了公用域的一部分。其中还包括乔治·格什温的管弦乐交响诗《一个美国人在巴黎》，以及布朗和弗里德创作的著名歌曲《雨中曲》。
1929年问世的一些漫画角色，如初版大力水手和丁丁也失去了版权保护。
但版权专家警告说，如果你现在就在衍生作品中让大力水手吃菠菜，可能仍会受到追究，因为他吃菠菜这个特征是在1931年才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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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去世的福克纳、1961年去世的海明威和1968年去世的斯坦贝克，他们全部作品的原作已分别于2012年、2011年和2018年在中国进入了公用域。
在包括欧盟国家在内的许多其他国家，版权保护期为作者终身加70年。
根据杜克大学公用域研究中心发表的报告，在1929年的美国，版权保护的最长期限仅为42年。而根据后来修改的规定，那一年问世的作品要到56年保护期后，即1985年才进入公用域。由于美国国会再次延长版权保护期到75年，造成它们要到2005年才成为公版作品。然而，在此之前，国会又一次按下了暂停键，将版权保护期延长到95年。如今，等待终于结束了。
美国版权局前局长玛丽贝思·彼得斯曾得出结论，认为将美国版权期限延长20年是一个“重大错误”。事实上，政策制定者、经济学家和学者普遍认为，过长的版权延期所带来的成本远远超过其收益。包括五位世界最著名经济学奖得主在内的众多经济学家已经证明，延长版权期限并不会激发更多的创造力，反而造成了巨大伤害，锁闭了数百万不再为版权持有者带来任何收入的旧作品：电影因保存者无法数字化而逐渐损毁；历史学家和记者的作品支离破碎；艺术家的文化遗产受到限制使用。
当美国国会延长前述名作的版权期限时，也一并延长了所有那些商业价值早已消失的作品的版权期限。对于1929年的绝大多数作品——可能多达99%——来说，没有版权持有者从持续的版权中获得经济利益。然而，它们仍然被禁止使用，没有任何正当理由。美国国会的一份报告指出，在版权期55年至75年的作品中，只有大约2%仍具有商业价值。75年期限后的这一比例甚至更低。大多数较旧的作品都是“孤儿作品”，根本无法找到版权所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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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公用域研究中心指出，一旦作品进入了公用域，就可以合法地分享而无需许可或付费。社区剧院可以放映这些电影，青年乐团可以公开演奏这些音乐，而不必支付许可费。互联网档案馆等在线资源库、哈提托管会、谷歌图书馆和纽约公共图书馆都可以在线提供作品全文。这有助于实现对这些可能被历史遗忘的文化材料的访问和保存。1929年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除了少数名作之外，那一年的大多数作品在商业上已不可得。你想买也买不到，甚至找不到。当它们在2025年进入公用域，任何人都可以将它们从默默无闻中拯救出来，使它们重新面世，让我们都能发现它们，享受它们，为它们注入新的生命。
从这个意义上说，版权的丧失对艺术表达至关重要。新的作者可以合法地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创作——重新构想图书，将它们改编成电影，也可以对过去的歌曲和电影加以改编。这是好事！ 这是版权生态系统的一部分。版权的目的是促进创造力，而公用域在其中扮演着核心角色。
例如，珀西瓦尔·埃弗里特（Percival Everett）2024年出版的小说《詹姆斯》（James）就是从黑奴吉姆的视角重新构想了马克·吐温1884年的《哈克贝里·芬历险记》。该书赢得了2024年的美国全国图书奖，并入围了英国布克奖的决选。《纽约时报》曾评论说：“《哈克贝里·芬》是一部杰作。这部重述作品或许也是。”吐温曾希望版权永远存在。如果这一愿望成真，他的继承人会起诉埃弗里特吗？ 幸运的是，因为有了版权期限的规定，我们现在不必知道答案。
这就是公用域的意义所在。谁知道今年这些失去版权保护的作品会激发出怎样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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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避免的是，新的艺术表达有时会破坏原作在拥趸心目中的形象。
例如，1928年迪斯尼动画片《汽船威利号》中的米老鼠形象自2024年1月1日起进公用域后，加拿大立刻制作了一部低成本米老鼠恐怖片《捕鼠器》。
同样，正在制作的恐怖电影《杀戮者大力水手》（Popeye the Slayer Man）也准备于2025年在美国发行。
但这些小打小闹通常无法伤及优秀的、有持久生命力的原作，更抹杀不了版权丧失的重要意义。
福克纳小说《喧哗与骚动》的书名就是取自公版作品的。莎士比亚在《麦克白》中让男主人公发出对生命的哀叹：“她反正要死的，迟早总会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天。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地蹑步前进，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臭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引朱生豪译文）
杜大公用域研究中心的两位主任詹妮弗·詹金斯和詹姆斯·博伊尔在日前的一份报告中写道，《喧哗与骚动》“从公用域汲取养分，如今又回馈于它”。正如福克纳本人1950年12月10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发表演讲时所说：“我相信人不仅仅会存活，他还能越活越好。他是不朽的，并非因为生物中唯独他具有永不枯竭的声音，而是因为他有灵魂，有能够同情、牺牲和忍耐的精神。诗人的、作家的职责就是写这些东西。作家的特殊权利就是帮助人坚持活下去，依靠鼓舞人心，依靠让他记住，勇气、尊严、希望、自豪、同情、怜悯和牺牲，这些是人类历史上的光荣。诗人的声音不必仅仅是人的记录，它可以成为帮助人类忍耐与获胜的那些支柱与栋梁中的一个。”（引李文俊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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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别林电影的版权所有者一直在向美国的小型社区剧院发送咄咄逼人的信件，告诉他们不能放映已合法进入公用域的卓别林电影,理由是卓别林是英国人，而他1925年的电影《淘金记》的剧本版权要到卓别林去世后70年，即2047年底才会到期——之所以拿剧本说事，是因为电影由于未续展版权，已于1953年进入公用域。但詹金斯和博伊尔说，从专业上看，信中关于美国版权法的陈述是片面的和虚假的。这些人“无权压制完全合法的活动”。根据美国版权局的记录和美国《版权法》第303条仅适用于“在1978年1月1日前创作但未出版或未获得版权的作品”的规定，以及美国《版权法》的第304条，《淘金记》剧本的版权期为95年，因此该作品已经于2021年进入了公用域。
根据规定，1978年之前出版的作品必须满足一定的要求，才有资格获得完整的95年保护期——它们必须在出版时附带版权声明，而1964年之前的作品也必须在最初的28年保护期后续展其版权。从1978年到1989年3月1日出版的没有声明的作品必须在五年内注册其版权，以解决缺乏版权声明的问题。这意味着1929年之后出版的很多作品在技术上可能已经属于公用域了。但在实际操作上，这些作品的使用者有时不得不假设它们仍然受版权保护，否则就要面临诉讼风险，因为相关的版权信息很难找到。即使在美国，也没有清晰而全面的版权所有权记录，旧记录也可能不完整、混乱或遗失。
此外，由于不同国家在版权期限上有不同规定，问题有时会变得更为复杂：某些作品在一个国家可能仍受版权保护，而在另一个国家则可能已经进入了公用域。例如，《丁丁历险记》将于2025年进入美国的公用域，但在欧盟仍受版权保护，直到2054年，因为其作者埃尔热是在1983年去世的。
在中国，预计《丁丁历险记》将在2034年进入公用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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