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性：速览大同的方式

    ■张锦

    2024年11月16-17号，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第十七期邀访学者在山西省古建筑与彩塑壁画保护研究院考古学专家韩炳华研究员的精心设计与组织带领下，对山西大同的博物馆和古建筑进行了阅读和浏览。11月16号早上7:34我们从北京清河站出发，9:28到达山西大同站，然后乘坐大巴车于10：00到达大同博物馆参观学习，12:00吃午饭后入住酒店，15：00到达云冈石窟，云冈石窟参观结束后顺着山路的尽头参观了艺术馆，18:00回到宾馆吃晚饭，19：45出发走去大同城墙看灯展。第二天，即11月17日早上8:00我们出发去悬空寺，9:00到达悬空寺排队登寺，12:00在去应县木塔参观的路上吃午餐，14:00参观应县木塔，15:30返大同，16：00到达华严寺，18:00吃晚饭，饭后20:27高铁返回北京。这就是我们打开山西大同的方式，这个路线也许对于后来者也有重复的价值和意义？ 虽然两天的时间我们难免走马观花，但路线的设计者显然对这个城市的空间了然于心，在时间与空间之间，在寻访历史的路上，在丈量大同的步伐中，我们一起体味了古今大同。

    我们这一行人大多是此前没有来过大同的，在当代中国的地缘政治结构和可见性序列中，山西大同并不是一个必须被打卡的城市，然而，山西旅游这些年非常火爆的原因也不能只归因于《黑神话·悟空》这个游戏，当中国在“一带一路”的战略中重新图绘世界想象和自我想象时，大同因为与敦煌、长安的丝路关系和参照系而重新浮出历史的地表，否则梁思成早已高度赞扬过佛光寺的唐代木制建筑为第一国宝，何须等到今天才出现一票难求的旅游参观热，而且现在节假日的打卡式消费机制到底使得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使得古建筑可见也是值得询问的。但当然，《黑神话·悟空》构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触媒事件，使得山西的可见性，尤其是大同的几个重要的佛教寺塔及其雕塑、壁画的空间的可见性变得急迫和必要，大众文化文本把具身性体验从游戏空间、虚拟空间带到了历史和现实空间，大概这个游戏也是界面交互性中真正能唤起身体性实践的很好例证，穿破次元壁可以成为我们阅读大同的一种非常新的方式，我的到大同走一遭的欲望也是这么被建构和生产的。然而，在实际的大同空间和场域中我们就能看到各种有意思的普遍性和独特性元素的耦合。

    当我们到达大同博物馆时，讲解员与博物馆的布展方式和展列内容首先给我们呈现的就是一种文化融合的图景和话语，大同是北魏古都、辽金陪都，然而在我的历史课业中，当我从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的知识框架进入博物馆时，我非常直观和清晰地碰到了我的历史叙述的外部，无论是胡汉融合的服饰、人物造像、壁画，还是石雕棺纹，都让我深切地感受到文化融合、交流的实证性，那种繁盛的交融感不禁使我追问交流的路径。所以我们可能一方面会被镇馆之宝例如彩绘屏风、玻璃器皿以及墓室壁画所震撼，但我的那个震撼性的直观和根本可能还是对可见的实证性的追问：何以中国，中国是一种流动性和包容性而不是一种本质。这大概比读历史书或用抽象的理论讨论民族、国家、历史等议题要更加有效，所谓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之间的辩证关系。

    接着是云冈石窟的打开方式，讲解员直接给我们的参照系就是敦煌莫高窟，这也可能是云冈石窟的常规打开方式，但是对我而言特别有意思，因为这直接回应了我一开始的关于山西大同可见性的新地缘政治讨论。正好我们一行人刚从敦煌回来不久，由于地质原因与莫高窟的砂砾岩不同，云冈石窟的砂岩风化得比较厉害，地质的、地缘的、政治经济的和文化形态的原因都使得云冈石窟与莫高窟之间有很多断裂性的因素。悬空寺、应县木塔和华严寺则都是当红游戏《黑神话·悟空》的主要取景地，悬空寺与恒山之间构成了一幅很奇怪的壁画结构，镶嵌在悬崖峭壁上的朱红色寺庙建筑，从外到里彰显着人工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在悬空寺上，除了恐高，大概就是对何以支撑感到震惊。我们一行的吴功青老师后来硬是没有上去，作为哲学研究者，他大概失去了一次探究存在与存在者关系的机会。

    建于辽代的应县木塔现在感觉也可以跟意大利比萨斜塔一样，称为应县斜塔了，我们团队中的韩炳华老师是古建保护专家，若不是他介绍我们都不知道应县木塔对面的监视系统需要昂贵的代价来时时根据天气等原因检测木塔的情况，这个世界上现存最高大、最古老纯木结构楼阁式建筑目前的命运似乎有些风雨飘摇。为了检测木塔的环境，应县木塔的厕所也使用了人流检测系统，这个系统论、控制论与信息论的现代技术与木塔的历史结构奇妙地相遇在当下，而且木塔前方赫然立着一个《黑神话·悟空》中的天命人海报。华严寺是我们最后一行参观的最后一个景点，始建于1038年的华严寺中的大雄宝殿是这个建筑群落的珍贵遗产，《黑神话·悟空》的游戏场景就直接扫描了这个大雄宝殿，这个素材大概也可以使这个大雄宝殿以别的媒介形式穿越历史，等我们到达宝殿内部的时候，天黑了，我们没有清楚地看到宝殿内的佛祖、菩萨、罗汉以及天王的塑像，但那些柱子撑起的那个宏伟的结构也许会召唤着我们再次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