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仁发(吉林省评论家协会主席、《作家》杂志主编)
2024年的阅读记忆中,格非的长篇小说《登春台》总有余音绕梁之感。这部小说所讲述的沈辛夷、陈克明、窦宝庆、周振遐的人生故事,具有一种对现实生活宽广的涵盖性和深入的观照。在成熟的读者面前,作家必须是真诚的,你有什么值得以文学的方式传递给别人,是要经得起追问的。除了读者的检验,更残酷的是时间的检验,记得2012年在研讨格非的《江南三部曲》时,《作家》刊发发言纪要时用的标题:《格非〈江南三部曲〉:确有可能成为一部伟大的小说》,这个判断本身也和作品一起仍在经受着检验。《登春台》的魅力在于,你在一个个吸引你的人物身上都会找到自己,同时也会愣怔一下,想想这个世界。作家完全打通了传统与现代、西方与东方、历史与现实以及先锋与写实之间的隔阂,使小说拥有了让人能够不断重读和体悟的巨大空间。
亦夫的《巨石镇》在杂志首发时题目为《婚姻生活白皮书》。这部长篇试图透过几个不同的婚姻家庭故事来解锁人的情感密码,作家像一个超级侦探一样,把每个人物内心深处褶皱里藏匿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捏出来,正视那些自私、嫉妒、狭隘等人性中卑劣的存在,又尽力呵护着那一丝将熄未熄的良善火苗。
暌违多年的鬼子今年有长篇《买话》面世。这是一部新“乡土人情”小说,主人公刘耳年老体衰时重回故乡,却因他留给村子里人的冷漠和自私形象而遭到排斥,他想要找回的美好记忆对于他的乡亲而言则是深深的伤害。《买话》构筑了“桃花源”一样的乡村伦理场域,以抵抗物欲横流的功利社会。而新近特别活跃的魏思孝继“乡村三部曲”和《沈颖与陈子凯》之后,又出版了《土广寸木》,一位“85后”作家能把乡村写得如此扎实透彻,足见功力。
上述几部作品看上去都是认真写实的,同时也是非常荒诞的,这是否意味着今天的小说已无需用哪种主义、思潮和流派来标记了呢?或者说明这些作品已达到了某种超越的艺术境界。这些走向大概也可算是“寻根文学”发端以来持续有力的回响,或许这也正是在“寻根文学”发端四十周年之际“新杭州会议”召开的深意所在。借用李敬泽给这次会议致辞中的话说:“1985年4月韩少功在《作家》杂志上发表了《文学的‘根’》,这是中国当代思想的一个标志性事件,被引号照亮和提高的‘根’,以革命性的隐喻力量召唤出巨大的思想动能,‘寻根’不仅命名了上世纪80年代重要的文学潮流,更在时间和空间上内在地修正了中国文学的主体构造。2024年距《文学的‘根’》发表已近四十年,大地与根性,文化与传统,何为中国和何以中国,在当下时代的宏大主题中,我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思想者的洞见、勇气和力量……”
在现当代文学史上,文学期刊在文学变革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不可或缺。今年8月,由《花城》和《当代》杂志主办的“重塑文学期刊传播力和引领力——全国名刊编辑交流会”28家文学名刊的编辑人共同探讨了新的时代环境下文学期刊如何应对挑战和把握机遇的诸多问题。近一两年,文学期刊对青年作家的关注度普遍提升,年内《收获》《人民文学》《钟山》《十月》《青年文学》《山花》《天涯》等杂志纷纷推出青年作家的专辑和专栏,一大批“90后”“00后”作家脱颖而出。此外,《草原》对“自然文学”的大力倡导,也使生态文学形成势头,成果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