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插关儿 也可入画

    ■韩羽

    一个门插关儿，竟也能逗人瞅了又瞅。

    门插关儿，是土语。普通话叫“门闩”。就是门关上后，插在门内使门推不开的木棍棍儿。

    这逗我瞅了又瞅的门插关儿，是从画坛前辈米谷画的《小二黑结婚》连环画的画幅中看到的。

    《小二黑结婚》中有个三仙姑，三仙姑刚娶进门，就招引来了村里的一大群年轻人，每天嘻嘻哈哈，十分哄伙。她的公公于福他爹看见不像个样子，有一天发了脾气，大骂一顿，把外人赶走了，接下来就是有着“门插关儿”的这一幅了。且看这幅画的说明词：“于福他爹把外人挡住了，新媳妇却跟他闹起来了，新媳妇哭了一天一夜，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饭也不吃，躺在炕上，谁也叫不起来，害得父子俩个没了办法。”

    本是太阳当头的大白天，门插关儿竟把屋门给插上了，不只插上了，还又加上了个顶门棍，村里的那些嘻嘻哈哈的年轻人再也进不来了。这是谁的主意？很显然，是画家助了于福他爹一臂之力，大笔一挥，画了那个门插关儿。之所以如此者，“盖事有此势，人有此情”有如“孔融言武王以妲己赐周公，苏轼言舜（尧）三宥而皋陶三曰‘杀’”（《管锥编》）均属“想当然耳”也。

    好一个门插关儿，真真善解人意，将门插了个严严实实。再换言之，按画家的说法，这门插关儿又何尝不是于福他爹的此时此刻的心理的“形象化”？

    瞅着瞅着，不由莞尔，语云：“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门插关儿固然把“外”给“攘”出去了，那些嘻嘻哈哈的年轻人再也进不来了。可这个“内”仍然没“安”得了，那个“哭了一天一夜，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饭也不吃，躺在炕上”的新媳妇，“害得父子俩个没了办法”。帮了老的，得罪了小的，顾此而失彼，门插关儿又始料所不及也。

    诗有“诗眼”，画也当有“画眼”，这门插关儿，不亦“画眼”乎？ 就“画眼”观画，方能由表及里，由里及表，反反复复，咀嚼玩味。

    作画，有“以法（绘画技法）作画”与“以心作画”之分，这个门插关儿，不亦出之“以心作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