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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芳盈
白居易称赞令狐楚“谢朓篇章韩信钺，一生双得不如君”，可见其在唐代文坛、政坛之声价。但其身后文献散佚，名声渐衰，存世作品散见于《全唐诗》《全唐文》《唐诗纪事》等诸种文献之中，难以成集。
1998年，尹占华、杨晓霭二位教授网罗散佚，再加以笺校，由甘肃人民出版社推出《令狐楚集》，嘉惠学林；2024年，二位教授再作修订，由凤凰出版社推出新本《令狐楚集》，成为今年唐代文学研究领域的重磅成果之一。
作为该书的责编，不揣浅陋，仿冯友兰“照着讲”“接着讲”之说，谨从成书过程角度谈谈我的理解。
照着讲：求全存真
古籍整理领域的“照着讲”，即“恢复原貌”。
最晚至南宋末，令狐楚的个人著述“便全部亡佚了”（见《令狐楚集·前言》）。仅《全唐诗》存诗一卷，《全唐文》存文五卷，其作品并散见于《文苑英华》《乐府诗集》等文献，且真伪难辨。
因此，如何保证“全”且“真”，是令狐楚作品整理过程中必然面对的问题。《令狐楚集》做了如下工作：
首先，辑佚。本书以《全唐诗》《全唐文》为线索，并借助《文苑英华》《全唐文补编》《唐语林校证》等文献进行辑佚；同时，酌取今人成果。如《残篇》的笺校中，便详细记录了本书从《郡斋读书后志》《类要》《全唐文补编》等文献中辑录令狐楚佚文的过程。
其次，辨伪。第一，辨析署名令狐楚的伪作，本书“附录一”中的十一篇作品，即为历代文献所误收。如《王昭君》（仙娥今下嫁），《乐府诗集》《唐诗纪事》《万首唐人绝句》均署名令狐楚，本书则从《元和三舍人诗》《全唐诗》的线索出发，指出该诗作者为张仲素，而非令狐楚；第二，辨析署名他人但实为令狐楚之作，如《重修望京楼因登楼赋诗》，《全唐诗》收为令狐绹诗，本书参考岑仲勉、陈尚君观点，署名令狐楚。
最后，校勘。令狐楚作品散见于诸多文献，因此多有异文。本书凡异文皆出校，使读者能够全览令狐楚作品流变的过程。如《代郑尚书贺册太后礼毕赦表》，运用对校、理校等多种方法，共校出异文十一处。
本书不掠他人之美，对前贤、时人成果，在笺校中逐一说明，如《乐府词》笺校，详细介绍了王勇、陈尚君等人对此作品的辑佚过程。
本书共收令狐楚文141篇，诗44题60首，且最大程度上恢复令狐楚作品的原貌。在现有的文献及技术条件基础上，做到了“求全存真”。
接着讲：敲骨得髓
所谓“接着讲”，即对文献钩玄提要，敲骨得髓，从文学、历史、哲学等角度入手，探寻作品背后的意蕴。
笔者在中国知网检索篇名含“令狐楚”三字的论文，共得23篇，切入角度较多，如版本、生平、文学等，但成果不够丰厚、全面。本书在重新梳理令狐楚作品的基础上，又有所突破。
如本书前言，从令狐楚的生平入手，而后探析文学成就，最后考证作品的流传、存佚。全面、概括、精准地构建了令狐楚研究的基本体系。依笔者浅见，本篇文字、作品整理以及笺校三者共同构成了令狐楚研究的基础文献。
书后所附令狐楚研究资料、《令狐楚年谱》、令狐楚子孙作品、署名令狐楚的伪作等，均极有价值。如附录二“令狐楚研究资料”所收历代传记、著录、评论，虽均为古人文字，本书并未阐发新意，但汇为一篇，堪称一部令狐楚阐释史。
另外，如本文笺校，也并非简单的排列材料，而是立足文献，综合对比，得出更新、更准的学术论断。如《授裴度彰义军节度使制》，引《旧唐书》《册府元龟》等不同典籍的记载互勘，从而得出结论，“本文作于元和十二年七月”。
类似工作在全书中比比皆是，看似琐碎，偏重于细节；但以文本为核心，史料为依据，全面梳理，重点突破，对令狐楚研究、唐文学研究，都有所裨益。
重新讲：旧璞新光
冯友兰先生并无“重新讲”之说，本文所谓之“重新讲”，即尹、杨二位教授不断推陈出新，对旧作全面修订。相较于《令狐楚集》（甘肃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本书酌取诸多成果，又有新的突破，其修订工作大体如下：
第一，改为繁体竖排本；第二，结合古今文献，重撰各篇笺校；第三，增补部分令狐楚佚文；第四，重排《令狐楚研究资料》、编纂《令狐楚年谱》；第五，编制引用书目。
对于其具体修订内容，笔者谨举例如下：
考订作品归属。如《圣明乐》《春闺思》二首，整理者原判为伪作，现根据《元和三舍人诗》等文献重新考订其非伪。
提优笺校内容。如《珠还合浦赋》笺校，一是补充《后汉书》中关于“合浦还珠”典故的出处，二是根据《文苑英华》补充一处校记。
丰富引用书目。从14种总集丰富到含正史、笔记、类书、诗文评、总集、别集等各类文献于一体的110种，且都在笺校内容中有迹可循，并非虚列。
新增“令狐楚子孙文录”，共收令狐绪、令狐绹、令狐专作品8篇，可供我们了解令狐楚的家族及其教育情况。
……
应该说，本书对前作的修订，很好地体现了三十年来唐代文学学术界及整理者自身的发展，实现了“后出转精”。
总之，这部《令狐楚集》，既使我们领略令狐楚在唐代政坛、文坛“双得”的风光；还通过尹、杨二位教授三十余年来的辑佚、辨伪、笺校、资料汇编、年谱编纂之功，向我们展现了一条通往古籍整理、通往唐代文学文献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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