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中国传统文化中“侠”的精神

    ■本报记者 张隽

    “十三岁，课堂上偷偷写武侠，她成了校园作家，入读北大中文系，她以“步非烟”为名，写下江湖热血，也走上古代文学研究之路，十一年求学路，本硕博的日日夜夜，她在文学中浸润成长如今，成为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教授，在三尺讲台上传播传统文化，在文学的世界里深耕，作家，学者，教师，多重身份，完美融合，她是辛晓娟，用笔墨传递江湖梦，用讲台点燃文化火种，勇敢跨界，不忘初心。”11月6日，北京大学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推文《一位北大才女的江湖梦》，迅速成为了10万+的爆款文章，引起了本报记者对一段往事的回忆。

    2006年5月31日，本报刊发记者专访报道——《像这个小女生那样爱武侠》，那时的她还是北大中文系一名在读硕士研究生，却用笔名“步非烟”撰写系列武侠小说而走红网络文学界。18年过去了，她是怎样从一名“不务正业”的大学生，华丽转身成为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的知名学者？ 近日，记者再次采访了她——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教授辛晓娟。

    女性视野写武侠是一个市场的空白

    辛晓娟出生在成都，从小就爱讲故事，到中学时代，就演变成了租书、看书，再编手抄本，在学校传阅。在武侠风靡的时代，每个小孩都沉设在《射雕英雄传》等影视热中，她也不例外，初中以租书的形式几乎看完了金庸的所有作品。

    在北大中文系的本科学习期间，有三年辛晓娟拿到了奖学金，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但她说自己离她的导师期望还有距离，因为武侠小说创作与诗歌研究专业方同存在着冲突。导师希望她专心研究唐诗尤其是诗人杜甫，多搞格律诗歌创作，但她还是剑走偏锋地一口气创作和出版了上百万字的武侠小说。

    从2004年起，辛晓娟以“步非烟”为笔名，在《今古传奇·武侠版》《今古传奇·奇幻版》《新武侠》《武侠小说》上发表作品数十篇上百万字，获得全国大学生武侠小说征文比赛二等奖等一系列奖项。她的写作风格以武侠和魔幻色彩交相辉映为长，作品大气磅礴，汪洋恣肆，想象力神奇诡谲，笔风变化万端，被誉为“百变天后”，是新一代最具实力和号召力的新武侠领军人物之一。她的《华音流韶》系列、《武林客栈》系列等作品受到广泛欢迎，部分作品被改编为电视剧或游戏。

    创作武侠小说有了很好的市场反响和社合评价之后，导师也就开始宽容辛晓娟的“不务正业”了，但这丝毫不影响老师对学生学业的严格要术。她说，除了鼓励继续武侠创作的发展，导师每周都要打电话问她的读书报告和研究心得，“杜甫诗歌的音乐节奏”，是辛晓娟的硕士论文题目。

    侠者心英雄梦，浩然气家国情。记者获悉，由金庸武侠小说改编的电影再次回归大银幕，由徐克执导的电影《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已经锁定2025年春节档。金庸小说于上世纪80年代大规模进入内地，掀起全民看武侠小说的狂潮。金庸小说是写实的武侠，古龙出奇招融入侦探元素，温瑞安融入推理元素，黄易改为走向玄幻风格。新人写武侠，必须找新路子。于是，在金庸之后，杀出一条武侠小说创作的血路。2001年创刊的《今古传奇》（武侠版）打出“大陆新武侠”的旗号，旗下聚集一批青年武侠小说作者，辛晓娟就是在后金庸时代“走言情武侠的路子”而一展锋芒。

    被冠以“女子武侠”头衔的辛晓娟，在其武侠小说创作中关注女性情感，传统的武侠元素成为背景，占有了女性读者群这块独特的市场空间。辛晓娟说，女性视野写武侠完企是一个市场的空白，她正好可以去弥补它。你写剑胆，我写琴心，你写侠骨，我写柔情。你有传统文化和历史背景，我有电影、动漫和网络游戏，现代社会里的这些新技术新元素，极大地丰富和拓展了武侠小说的发展思路。于是，她在《尚之妖》这部作品中加入了推理，还有奇幻等元素。为不同的故事找到不一样的创作风格，这是她追求的方向。

    通过写作去寻找中国传统文化中“侠”的精神

    18年前，记者采访辛晓娟谈到关于她未来的生活畅想，那时的她“向往闲适与诗歌梦想”。她在北大中文系度过了本科、硕士、博士共11年的青春时光，扎实的学术训练和完备的培养体系，让她打下了坚实的学术基础，并对古代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终如愿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走上古代文学研究和传统文化创新发展之路。

    武侠小说本身属于当代文学，但其中的精神内核是古典主义、英雄主义，与中国古代文化有着深刻的内在联结。如今，辛晓娟既是一位武侠小说作家，也是一位古代文学研究者，她的学术研究为文学创作带来深层的滋养，创作的热忱与灵感也为学术研究带来持续的动力。辛晓娟谈到，中国古代文学有着悠久的“侠文化”传统，如《史记》中的《游侠列传》《刺客列传》，以及唐传奇中的聂隐娘、红线等人物，构成了中国“侠”文学脉络。

    辛晓娟认为，自己的武侠小说的创作受到古典“侠文化”的深刻影响，希望通过写作，去寻找一种基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侠”的精神、一种“中式的英雄主义”。“侠”的精神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很可贵的一部分。因为自己是看着武侠小说长大的，潜移默化中受到这种精神的哺育，自然也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呈现这种文化血脉，去表现一诺千金、锄强扶弱这些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神，以及“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赤子情怀。

    用自己的方式唤醒传统文化的“火种”

    今年，是辛晓娟在中国人民大学执教的第十年头。十年来，她在武侠小说的世界中遨游，也在古代文学的领域中深耕，将作家与学者的身份深度融合。辛晓娟说，做教师可以让一个人永远年轻、永远葆有理想。“现在很多人自嘲上班久了有一种疲惫的‘班味’，我觉得做教师是没有的，因为永远和少年人在一起，在你教授他们知识的同时，他们也在教你。”

    结合自己的研究专长和学术兴趣，辛晓娟在大学里开设“古诗文写作”课程，教学生如何写古典诗歌，这是一门实践课，她非常注重与学生的互动，营造沉浸式场景激发学生的创作热情。比如，她会先给学生讲解诗歌史上“同题赋诗”的著名场景，描述几位诗人在朝堂上唱和的情景，带领同学们欣赏这些著名诗人的作品，然后让同学们想象自己也在当时的赋诗现场，参与诗人们的唱和。这样一种具有游戏性、实践性和代入感的课程方式，受到同学们的广泛欢迎，让更多人接触并爱上古诗写作。

    辛晓娟认为，作为高校教师，有责任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向大众传递文学的魅力。怀着这样的信念，在专业课堂之外，她以充沛的热情，投身到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事业当中。她担任《中国诗词大会》的专家组成员、《经典咏流传》的文学顾问，节目中得以出镜的一篇诗歌、一首朗朗上口的古韵歌曲，都凝结着她的笔墨与思考。

    作为专业学者参与面向大众的文化类节目，辛晓娟在其中感受到文化普及的重要意义。她回忆道，“在《中国诗词大会》第一期的筹备期间，很多人觉得诗词是比较小众的领域，担心节目可能没有什么市场，但节目播出后，得到了非常热烈的反响，那个时候主创团队都有点惊讶，发现原来中国诗词具有这么强的国民性。”

    辛晓娟认为，传统文化的“火种”其实一直在大众的心里，所谓传统文化普及，实际上是用一些方式把这个“火种”唤醒；同时，也正是因为大众有这样的需求，有这样的热爱，所以更需要一些真正具有专业知识的人来进行这样的普及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