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牧歌《轨道》为没有手机的萨曼莎·哈维赢得布克奖

    ■本报记者康慨

    49岁的英格兰作家萨曼莎·哈维（Samantha Harvey）以描写宇航员俯瞰地球的“太空牧歌”《轨道》（Orbital）战胜了此前的大热门——美国作家珀西瓦尔·埃弗里特（Percival Everett）从黑奴吉姆的视角重新讲述马克·吐温1884年名作《哈克贝里·芬历险记》的第24部长篇小说《詹姆斯》（James），于11月12日晚获得了第56届布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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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美国作家李翊云在内的五人评委会经内部磋商，全票选择了《轨道》。

    这是哈维出版的第五部长篇小说，她称之为“太空牧歌”，仅厚136页，描写四男二女共六位宇航员——俄国的罗曼和安东、美国的肖恩、英国的内尔（女）、日本的智惠（女）和意大利的彼得罗在距地面400公里的国际空间站上24小时的在轨生活。

    全书正文16章，每章绕地飞行一周，历时一个半小时。在总共的24小时里，六位宇航员经历了16次日出和16次日落，反复飞掠地球，也不断进出他们对重大主题的思考：地球的美与脆弱、人类和上帝的存在或本质、生命的意义、气候变化带来的生存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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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任评委会主席的作家和艺术家埃德蒙·德瓦尔赞扬《轨道》是一部“不可思议的小说……让我们的世界变得陌生而新奇”。

    哈维大约十年前动笔，写到一万字便因专业知识上的力不从心而搁置。新冠封城让她找到了感觉。她仿佛重回太空。像地球上成千上万的人一样，书里的宇航员也受限于一个有限的空间，困于彼此的陪伴，窗外却有美不胜收的地球景色。

    “这本书背景可能是太空，主题却是地球。”《卫报》在11月13日对哈维的专访中写道，“这是一封136页的情书，写给我们这个处境艰难的星球。”

    59岁的英国著名评论家詹姆斯·伍德（James Wood）则在去年圣诞节前为《纽约人》杂志撰文时指出：“《轨道》是最奇特和最神奇的作品，尤其因为它几乎不能被大多数人称为小说，却完成了只有小说才敢尝试的任务。而之所以说它几乎称不上是小说，是因为它几乎没有讲述一个有完整情节的人类故事，确曾讲了的故事和故事之间也几乎没有任何关联。”（智惠的母亲去世了，安东夫妻失和，肖恩却思念着妻子。）在哈维的笔下，叙事变得不是情节，而是感觉的节奏。

    伍德还把哈维比作“天上的梅尔维尔”，说她写地球，就像梅尔维尔写大鲸。

    哈维本人没有太空旅行的经历，书里的描写来自二手研究：阅读宇航员的书，观看空间站的实时视讯。

    “从太空看地球，就像小朋友照镜子，头一次意识到镜中人就是自己。”她说，“我们对地球做什么，就是我们对自己做什么。”

    在伦敦老比林斯门举行的颁奖晚会上，哈维走上领奖台说，要将所获的布克奖献给每一个“支持而不是反对地球，支持而不是反对其他人类和其他生命之尊严”的人。

    “所有为和平说话、为和平呼吁、为和平工作的人——这〔个奖〕是给你们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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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曼莎·哈维是布克奖2019年以来的第一位女得主和2020年以来的第一位英国得主。

    今年有五位女作者的小说进入了布克奖六部作品的决选名单。《詹姆斯》67岁的作者和南加利福尼亚大学英文教授珀西瓦尔·埃弗里特是唯一一位入围的男作家，也是颁奖前在赔率榜上最为赌商看好的一位。

    其他四位入围的女作家分别来自加拿大、美国、澳大利亚和荷兰。

    但评委会的德瓦尔主席指出，作者是哪个国家的、是男还是女，这些问题都是“背景噪音”，影响不了评委。

    哈维1975年生于肯特，父亲是建筑工人，母亲是勤奋的捉刀手——替别人代笔。小哈维不是太空迷，但仍对1986年美国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的失事记忆犹新。她在约克大学和谢菲尔德大学修读哲学，又在巴斯思巴大学先后获得了创意写作硕士和博士学位——她现已回到母校担任创意写作讲师——2009年以描写老年痴呆症的小说《荒野》（The Wilderness）出道。

    此后，她又出版了四本小说，外加一本记录她与失眠症经年苦斗的回忆录《无形的不安》（The Shapeless Unease，2020）。

    “我快到40岁时，人就变焦虑了。”哈维告诉《卫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也许我只是觉得是时候经历一场危机了。”突然她就再也睡不着了。“我发现这个世界有点磨人。样样事都太嘈杂、太繁忙、太巨大了。”

    失眠造就了《轨道》。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她上网看地球。她过着没日没夜的生活，桌面总在播放国际空间站的录像，就像生活在外空一样。远观人间也让她找到了内心的和平。

    哈维现居威尔特郡与萨默塞特郡交界处的村庄，住的是一幢16世纪的老屋，在一个没有装修，“寒冷、破败、陈旧”的房间里写作，工余去上雕塑课。她没有手机，无论是智能手机还是不智能的手机，更没有社交媒体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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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克奖是英国最负盛名的年度文学奖。今年是该奖宣布大改革后第11次评奖。新规则对作者身份不再有任何限制，在英国出版的任何一本英文小说均可参评。

    中国作家只要写出英文小说，并在英国出版，就有获得布克奖的可能。

    此前只有英国、爱尔兰，以及英联邦国家的英文原创作家有资格入围参评。改革以后，以往一直被排除在外、但实力强大的美国作家获得了角逐布克奖的资格。

    去年获得布克奖的是爱尔兰作家和记者保罗·林奇（Paul Lynch）的第五部长篇小说《先知歌》（Prophet Song）。

    哈维还得到大奖奖金五万英镑，外加入围决选后人人有份的2500英镑，合共约值人民币49万元。

    大奖揭晓前，她曾说，如果获奖，就把这笔钱花在雕塑上，但要拿出一部分购买“昂贵的丹麦甘草”。

    不过，她在获奖后面对媒体时又表示，将拿一部分奖金“缴税。我想买辆新自行车。剩下的呢——我想去日本……我在那儿生活过，所以很想出个远门，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