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少年》：“中国故事”的精神光晕

    ■谈凤霞

    讲好“中国故事”是近些年儿童文学创作的重要风向，大量作品着眼于乡土地域的展示、民族文化的挖掘、社会历史的再现、时代新变的捕捉等，出版看似热闹，但在书写对象、主题传达和创作方式上已存在“同质化”现象。作家们需要寻找新的“矿藏”，以构建“中国故事”的新气象。

    江苏儿童文学作家刷刷始终保持探索新领域的敏感和热情，她深入生活，认真寻找“感动点”和“兴奋点”。她的儿童小说创作基于她对儿童生活和身心成长的关怀，从表现自闭症孩子的《向日葵中队》，到反映科技少年逐梦的《星光少年》，都寄寓了期冀孩子们向阳生长的良愿。前一部儿童小说对温暖友情的描绘不无浪漫，气质柔和；后一部小说对现实矛盾的刻画则不无尖锐，更多了硬朗之气。无论哪种风格，积极向上的理想主义是飘扬在她儿童文学创作阵地上的旗帜，呼唤读者朝着美好与高尚矫健前行。

    作者为《星光少年》收集的小说素材不仅来自于她和老一辈科学家的深入交往，也来自于她对南京各类中小学科技活动的深入走访，连缀起了代代相承的科技理想。作者谈及在创作过程中，“总在恍惚间看到少年们与老一辈科学家们年轻时的身影交叠、重合在一起”，因此，这部小说的形象设计和情节构思上也运用了这样的“交叠”，从而超逸了儿童文学中常见的只拘泥于写儿童生活的局限，拓展了故事时空，丰富了题材内容，深化了思想内涵。如何把一个以“科技强国”为主题元素的故事讲得新颖动人，无疑是一个颇具难度的挑战。《星光少年》在形象塑造和叙事结构方面均有精心设计，体现了对于作为艺术本体的审美性的自觉追求。

    矛盾冲突是故事运转的马达，可以是来自于角色之间，也可以是来自于角色内心。《星光少年》的故事主要纠结了两重矛盾：一是发生于学校中，王子坤和林薇薇为了参加科技创新大赛而展开角力；一是发生于家庭中，王子坤的爸爸王海洋和他的科学家爷爷之间深埋的宿怨。这两重矛盾的相关性是：二者在表层上都与对待科技的态度有关，在深层上也都与如何处理人际感情、如何认识生命价值有关。因此，这样的矛盾具有丰富的情感内涵和意义。两个科技少年都争强好胜，尤其是女孩林薇薇为了胜出而咄咄逼人，导致他们之间经常剑拔弩张。王子坤的爸爸因为埋怨爷爷之前只顾事业不顾家庭、没有尽到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而耿耿于怀，一直对自己的父亲报以冷战。消除矛盾、解开心结，成为了故事发展的驱动力；而如何妥善消弭这些矛盾，则考验作家是否具有入情入理的编织能力。

    值得称道的是，作者颇谙“设包袱”和“抖包袱”的奥妙，故事铺展中将这两重矛盾交错并行，以悬念和节外生枝的方式来不断延宕，并在延宕之外以点点滴滴的细节来暗暗蓄势，直至最后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揭示其中隐藏的“秘密”，化解了如影随形的矛盾。林薇薇的“秘密”缘于她的健康问题，她之所以求胜心切，乃是因为她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她想在潜伏的危机到来前完成自己酷爱的科技创新心愿，以实力来证明自己的生命价值。王子坤爷爷的“秘密”则缘于他的职业身份，他为了国家的科技事业而不得不满怀歉疚地舍小家，但他又无私地照顾牺牲的同事的家人，直到在他引导下成长为科技人才的同事儿子拿着奖章找到王家，王海洋才领会了父亲的高尚与柔情。情节和情感的“包袱”造成张力，给阅读带来了猜想和预期。

    故事中“秘密”的揭开带来了人物之间的理解、谅解与和解，故事格调发生转折，由之前的“锋芒凌厉”走向“平缓柔和”，但并没有就此松懈，而是在结尾部分再掀激荡人心的高潮，巧妙地将王子坤的科技大赛和林薇薇的心脏手术这两件要事纽结一起。少年在科技大赛中收获的不仅是知识和经验，更重要的是不惧困难、奋勇拼搏的勇气和毅力，还有战胜狭隘、向阳生长的心胸和情怀。在这个意义上，这部科技题材的少年小说，也是一部书写少年心性和精神蜕变的成长小说。需要注意的是，在少年的成长过程中，有着不容忽视的榜样的力量。发生于过去时空的科学家爷爷的经历以回顾和插叙的方式进入现实叙事，构成一种“时光回声”，以其闪亮光芒，召唤当代少年砥砺前行。

    《星光少年》包含动人心弦的情感价值和伦理价值，同时也注重审美价值。人物形象的塑造颇为丰满，几位主角的性格描写富有层次感和立体感。即便是作为次要角色、被转述的王子坤奶奶的形象，也让人过目难忘。作者以直接描写和间接描写并举的方式深入人物内心世界，尤其是多处以清新细腻的风景描写来含蓄地表现人物的情感和心理。

    刷刷的小说善于营造电影镜头感，之前的《向日葵中队》被改编成了电影。《星光少年》也是一部具有电影画面感和节奏感的作品，故事张弛有度，戏剧性层出不穷，也不时融入诗意的抒情性。这些对文学性的着意“点染”，以感性化形式“点燃”读者的共情心和审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