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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10月16日 星期三

    很多时候,我们一直在困扰为什么要写作,为什么需要作家,在《作家酒馆》里,我们能或多或少地领略到普里莫·莱维、伊沙克·巴别尔、安东尼·圣-埃克苏佩里、米兰·昆德拉等39位作家的不同风采。

    欢迎来到“作家酒馆”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10月16日   11 版)

        《作家酒馆》,云也退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4年7月出版,65.00元

        ■杨小洲

        前些年曾起意想写一本《伦敦小酒馆》的书,谈点故事,叙些风俗,与巴黎咖啡馆类似,寻迹优雅的过往,怀想文艺的遗韵风骚,隐藏的是心事浩渺又云淡风轻。不过我一直未曾动笔,这需要时间来磨砺,毕竟前尘远去,只留风霜,“忘了Ro⁃mance吧,松开那片云”,云也退写《作家酒馆》里达维什在巴黎与旧情人Rita见面道别的一句话,“她想要重续前缘”,说的好像是酒馆里的私事,又仿佛人间生死相许,借着“作家酒馆”半醉半醒,云也退很是感概,又无可奈何,这样的情感不论咖啡馆还是小酒馆,都是夏夜黄昏那抹余晖,氤氲涣漫,情事迷茫。倘若这时候走进《作家酒馆》,衣装整洁却一身疲惫,满怀的借酒浇愁,问一句“什么是勇敢的懦弱”,这是对作家这个行为怪异的群体所做的思考,也是对自己莫测的人生做无力的辩驳。

        我喜欢这样的平缓叙述,喜欢这种微醺的处事态度,《作家酒馆》里谈论了39位作家,云也退截取这些作家的往日片段,来讲述他们的作品,讲述他们的行为举止,讲述他们的缺点,在隐约的故事载体中,他们成为《作家酒馆》里鲜活的故事人物,活跃在作者笔下,所有的风花雪月和所有的满目疮痍,都是潸然泪下的基础。“是的,莱维说,被拯救的人,必须为被淹没的人承担道德负疚感。幸存者是有罪的。”普里莫·莱维那种“活下来就意味着终生对死难者负疚”的心态,是他最终走向自杀的必然,这位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幸存者,一直徘徊着“生存还是毁灭”的自问自答,在渴望生命逃离死亡后,反而思考幸存的意义。莱维在他的写作中讲述了1944年在集中营苟且偷生的日子,“死去的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刚毅的人,而活下来的是懦夫”。他觉得低下头颅、用屈服换来的幸存,给他带来无法弥补的伤痛,这是不同人生不同经历产生的不同认知,思考者自身的痛苦旁人无法体会,不能理解他或她的感受,在思考的过程中,得出异乎常人的心灵拷问。

        正在我沉思于《作家酒馆》里莱维背负愧疚不能自拔时,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韩国作家韩江,获奖者是位在大学教书的女性,有着与莱维一样用写作来思考苦难、启示人性的愿望。她的作品已译成中文出版,在《少年来了》中,她也试图寻求因为懦弱带来的困惑,尽管她没有像莱维那样责难“幸存者”,将目光投向社会,却也无法给予勇敢者更多的情感补偿。我很希望她也能到《作家酒馆》里来,用讲述别人故事的方式,倾诉自己的内心。

        关于懦弱,还有一种做法即逃离,《作家酒馆》里的另一位作家是伊沙克·巴别尔,请他来酒馆的意义是“正因为看多了死人、无情的人、毫不留恋人世的人,我才那么需要和眷恋活人的温暖”。这个理由是为了与莱维作鲜明的对比,世界的芸芸众生,他们需要幸存并生活得更好,在大众眼里,人首先需要活着,才能完成人类所需的文明和进步,“一些原始的力量,原本是被约束的,但是在特殊的时刻,特殊的场合下,它被解放了,它使人陷入一种迷狂,它让人随时准备着扑向一切。”这在常人的认知当中不算懦弱,有可能被解读为一种勇气,说活着比死去更需要信念,指的即是生而为人的原始愿望。他信奉高尔基为增加世界上有益的、美好的东西所做的不懈努力,将自己投入到探索人类的创造力上,摆脱庸俗、油腻、精神匮乏的市井生活,逃离现世的懦弱,并不计后果地将赌注压在写作上,以期靠笔墨来挣脱人间丑恶。也因此,云也退将安东尼·圣-埃克苏佩里作为第一位嘉宾,请到《作家酒馆》里来,要问的就是“平庸需要被怜悯吗?”他的导语是:“要么行动起来,去做一个俯仰天地的人,要么坐守平庸,被俯仰天地的人悲悯。”大概是看到太多人间苦难与活着的悲哀,埃克苏佩里要做的是激发人们对命运的抗争,“谁也不想被人怜悯,只不过,大部分人为了不被人怜悯,一心一意地要出人头地;而只有极少数人,看不起‘出人头地’这种想法的境界,而去追求更高境界的活出自我,追求以一种无懈可击的优越感来俯瞰众生。”他的《小王子》能够被一代一代人喜爱,与逃离懦弱平庸,实现自我升华的人生态度关联。

        在《作家酒馆》不期而遇的还有黑塞,这位只在书店打过几天短工的德国人,一生再未参加任何工作,靠作品版税衣食无忧,且如此活了一辈子,是个名副其实将写作一条道路走到黑的作家。如果只是这样平凡,也就没什么可聊的,但这位不想长大又充满才华的人,绘画、游泳、滑冰、拉丁文、希腊文这些技能一学就会,足以使他毫不费力地完成个人雄心,但他却爱上写作,在别人已经将其视为作家的时候,却认定自己只能当一个未来的作家。《悉达多》出版后,他开始检讨作品中对完美的解释,用《荒原狼》来补充作家的焦虑,在贫瘠荒原的土地上,实现自我救赎。“这是一条黑塞很熟悉的道路:他一直在做灵魂的探索,同时,他也体验过事业的起步和上升,婚姻的甜美,以及感情破裂和家庭拖累,灵与肉之间的激烈摩擦,对他来说就是个人修为和探索的主要部分。”或许黑塞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超前的感知力,他的预判遭到攻击和辱骂,他在抑郁症的折磨下分身到作品的角色中,在现实与超现实之间切换,等待觉醒。与此相似,米兰·昆德拉那种必须追求完美的精神则更深得人心,大凡人类群星闪耀时皆可算作完美的呈现,因为受音乐的影响,以及完美主义带来的审美品位,使他对待音乐与对待写作一样,哪怕现场的灯光明暗,都会造成纠结和煎熬。云也退在《作家酒馆》憨态可掬地为昆德拉说好话,为这个满心追求完美的人送上有规律有秩序的音符:“昆德拉拒绝把生活变成命运……他就是凭着这种认识,开始写小说的。小说是安静的,他用小说来表达他对一切来自抒情的诱惑的抵制。他在自己和别人之间立下一道墙垣:别人在那边,他在这边,独自一人,深深地渴望获得清醒的、觉悟的目光,最终在小说里面找到了它。”

        必须一谈的还有加缪,不论是《鼠疫》还是《局外人》,都设有一道难解的题,冷漠与恐惧,人性的善恶。“他的恐惧,并不是矫情。《鼠疫》之后,他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发表过长篇小说了,然而他一直是人们口中的道德上的表率人物,是可以信赖的时代良心。他们在他身上寄予了太多与文学无关的期待。”通过云也退在《作家酒馆》的闲谈絮语,读者在加缪那副苍凉的脸色后面,找到他“高贵的思想”,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授奖词说:“他那严肃而又严厉的沉思试图重建已被摧毁的东西,使正义在这个没有正义的世界上成为可能。”这似乎在说明,严肃的外表总能带来沉重的思想,让思想与道德合而为一。巧的是让-保尔·萨特的思考与写作,同样带有严肃作家那份冷静和不羁,他喜欢在酒吧里专注地写作,像巴黎人那样在人群里寻求灵感,在获诺贝尔文学奖时发表声明拒绝奖项。看到这里,很容易联想到作家这个职业的职能和其作用,有些时候的刻意忽略,则与穿插人生的戏剧起到烘托效果。萨特用古希腊悲剧改编成写实的舞台剧《苍蝇》,是在1941年德国占领法国时期,这种甘冒生命危险的创作,不仅见出萨特的思考,也看到他作为作家的担当。很多时候,我们一直在困扰为什么要写作,为什么需要作家,在《作家酒馆》里,我们或多或少地领略到不同作家的不同风采,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完美和不完美的作家人生中,找寻到属于我们个人的可以引导的思想,以及他们带给人类社会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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