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的光明

    我一直相信，每个真正的作家心中都住着一个太阳，那太阳的光芒流泻于笔端，以文字的方式照射进人间。东西的《回响》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在这部作品中，作者引领人的心灵穿越的是一片生活的废墟，最终留在人心中的是一片光明。“你接触到的犯人只不过是有限的几个心理病态标本，他们怎么能代表全人类？ 感情远比案件复杂，就像心灵远比天空宽广”。整个作品试图问的是人的心，最终完成的是一种警示与救赎。我是《回响》的一个读者，我在阅读的过程中获得的是内心世界的一处解放。每个人心灵图谱的建构与完善过程中需要解放的端口当然不止一处，一部作品就能够完成其中的一处，是为可贵。暗的兀自暗着，而光明是为永恒。

    孩子会长大，孩子会走向社会。孩子是以自己的面目走向社会，同时孩子也是以父母的面目走向社会，接受社会的检验，进行自我心理拟合，也接受被拟合。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每个人的境遇、应对方式和感受千差万别，最终的走向自然也千差万别。夏冰清是《回响》这部书的一条线，她以和父母对抗的叛逆心态走向社会，她和她的父母都以为他们准备得很充分，这种他们自以为的充分在既定轨道外的路线上仅仅迈出第一步就被击得粉碎，我们不能说夏冰清的徐山川之劫是一种偶然，而应该说是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必然。在生命被终结之前，纠错的方式有很多种，纠错的时机俯拾皆是，但是没有。夏冰清在错误作为的路上越走越远，她的父母在不作为或者说乏力作为的路上随坡滑行，直到万劫不复。这是《回响》里的故事，也是人间的故事。版本可以毫无雷同之处，但故事所体现的教育裂痕程度大致相仿。“哪怕衬衣破了一百个洞，也要确保领子干净挺拔”。很多时候，我们是需要自己主动粉碎这种看起来的体面，裸露出事物本来的面目，因为从本质上讲，尊严和体面与一百个洞没有必然的关系，特别是在面对人生轨道这种严肃问题的时候。夏冰清父母对她的教育无疑是失败的，后期的纠错性干预无疑是乏力的，悲剧也就是这样的顺理成章。夏冰清是，吴文超也是。所以，当衬衣已经破了洞，领子干净挺拔有什么用呢？ 父母都会欢喜于孩子的顺从，我想，如果父母们都能够从孩子幼年起就愿意倾听孩子内心的声音，愿意花时间沟通，并愿意适度地忍耐孩子可见范围内适度的弯路，这样获得的最终的顺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顺从，也当然，这需要父母的主张是建立在相对正确的前提下的。

    工作，需要一种虔诚的态度。工作者，需要具备一定程度的社会悲悯情怀。《回响》这部作品塑造的冉咚咚这一人物形象是一个对工作有着虔诚的态度、对社会有着高度悲悯情怀的人。在夏冰清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冉咚咚由表及里层层深入地分析案情，缘心究理，深入解读受害人、关联人的心理，甚至一再展开自我内心解读，以致几度深陷其中、难以自拨。“她百感交集，忽然想哭，为死者为自己为众生，但她使了一下劲，把奔涌而至的感性强行憋住。”冉咚咚在工作，破碎了自己能够破碎的一切在工作。其心其行动人心魄，读来颇受感召。

    冉咚咚的爱人慕达夫是东西在《回响》中塑造的另一重磅人物形象。他相信爱情，坚守爱情，他看见婚后生活的庸常和琐碎，理解、原谅并热爱这种庸常和琐碎。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东突西撞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明白甘于平庸的人才是英雄，过好平庸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浪漫”。慕达夫悟到这样的人生真谛，践行这样的人生的真谛，他悉心照料着女儿和妻子的衣食起居、守护着她们的心灵家园。在冉咚咚陷入苦痛的心理纠缠时，“他不吭声，用沉默陪伴沉默，用蹑手蹑脚的行为如履薄冰的心态伺候她的挫败感”。他伺候着冉咚咚、伺候着生活，缝补着自己那可能凌乱的心绪。他是生活之光的使者，我认同他对生活英雄的定义，并认定他就是生活的英雄，这样的英雄多一点，我们或将获得普世的极具烟火气息的欢欣。

    《回响》问：“你能勘破你自己么？”我相信这是我们漫长人生路上的必有之问，读书历事柴米油盐生老病死，这一切都伴随着内心的拟合与缝补，愿意付出爱的人，缝补着自己并尽力缝补着人世。“冬天不掉的绿叶现在正疯狂地掉落，而新的叶芽又迫不及待地挂上枝头，每一根树条上仿佛同时出现生死”。生活也是这样，一些正在退场，一些正在登台。愿每一个将要登台的人，都是认真做了准备的人。如果我们无法准备好一切，至少我们要准备好自我勘问。这是《回响》之光。

    （作者为中央宣传部版权管理局社会服务处一级调研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