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图书:《虚无主义与技术》
初见此书,人们可能会误以为这是一位反技术主义者的呐喊。然而,作者身为特温特大学应用哲学教授(该校以“高科技、人性化”为校训),其笔触所及,并非对技术的全然否定,而是对技术与人文之平衡的深刻探求,对日渐式微的“人性化”的呼唤。
虚无主义是一个很重的词,因为它质疑的是社会的价值观和存在的意义。它为社会所不容,却如人类精神的癌症,有不断蔓延之势。但在作者眼中,虚无主义早已常态化,而且可以简化为这样一种表达:“谁在乎?”它本质上是一种逃避心态,是对意义的消解,对人之为人的能动性的否认。
那么,虚无主义与技术有何关系? 问题就在于,我们过分依赖于用技术解决问题。技术常被视为中立的工具,但作者认为,技术的设计和使用都可能存在潜在的负面影响。比如,如果网络成为我们了解世界的唯一窗口,那么信息提供者很可能在我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影响了我们的世界观,甚至主导我们的决策。技术不仅帮助我们逃避现实,也帮助我们逃避做决定的责任。
作者将虚无主义视为一种越来越普遍的文化现象,一种“文化疾病”。他求助于尼采这位对虚无主义有着深刻洞察的“文化医生”,并幽默地化用了尼采的概念:“权力意志”成了“求 \_(ツ)_/ 的意志”(一种表达无所谓姿态的颜文字),“瞧,这个人”成了“瞧,这个葫芦”(一个视频网站),“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成了“扎克伯格如是说”,“上帝死了”成了“谷歌死了”——虽有些“恶搞”,却正合网络文化的特点。
技术改变了人与世界互动的方式。越来越多的人,甚至包括儿童,通过网络了解世界、评判世界。未来,人工智能甚至可能代替我们思考。我们将技术视为解决生活问题的方式,以至于生活本身成了一个需要通过技术解决的问题。当我们在网络中寻找乌托邦时,现实世界也变得愈发难以忍受。
尼采笔下的教士用来分散和转移不满的策略,在技术时代有了新的表现形式:自我催眠现在可以通过刷剧、刷短视频等“技术催眠”实现;机械性活动变成了基于设备、应用程序和算法的数据驱动;小快乐发展为众筹、共享经济等快乐经济学;牧群本能演变为社交网络;感觉狂欢“进化”成网喷和点击狂欢。
作者对这些现象作了心理侧写,揭示了它们的虚无主义本质。虽然批判虚无主义,但他并未抽身其外,而将自己也视为其中一员。他曾以“技术伪君子”自嘲,因为他一方面在理论上批判技术,另一方面却在现实中拥抱技术。这种“第二十二条军规”式的悖论,恰好提醒我们技术文化的危险:技术早已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都是“局中人”。
作为真正熟悉技术、熟悉网络的新一代技术哲学家,作者提出的问题是新颖的、深中肯綮的,也是技术哲学的前沿。本书一经出版,便引发热议,每个技术时代的人都能从中找到共鸣和启发,所以它是为每个人而写:哲学研究者可以从中寻找当代技术应用和网络生态样本;技术从业者可以将之作为技术狂热的解毒剂;普通人则可以为自己寻得一个机会,摆脱无尽刷剧带来的无尽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