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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7月10日 星期三

    六朝名士如何进出于庙堂与山林?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7月10日   09 版)

        《流风回雪:六朝名士的庙堂与山林》,李磊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24年3月第一版,68.00元

        ■叶克飞

        太平二年(公元557年),梁敬帝萧方智禅位于陈霸先,南梁灭亡,取而代之的是南陈。

        梁敬帝的禅让诏书中写道:“梁德湮微,祸乱荐发,太清云始,见困长蛇,承圣之季,又罹封豕。爰至天成,重窃神器,三光亟沈,七庙乏祀,含生已泯,鼎命斯坠,我武、元之祚,有如缀旒,静惟屯剥,夕惕载怀。”将梁朝的衰微归于德运,坦言王朝更替是历史规律。

        陈霸先登基后,也在下发给各州郡的敕书中写道:“梁德不造,丧乱积年,东夏崩腾,西都荡覆……天下分崩,未有若于梁朝者也。”他也曾坦言,自己作为梁朝武臣,曾经“冒愬风尘,骋驰师旅,六延梁祀,十翦强寇”,却终不能改变梁朝“天禄斯改,期运永终”的命运。

        李磊在《流风回雪:六朝名士的庙堂与山林》一书中写道:“不论是梁朝自己的总结,还是陈朝的盖棺论定,都没有言及梁朝的灭亡是人事所致,而是将之看作德运的转移。这些诏书虽皆为士大夫领袖徐陵所作,但其政治观点无疑来自最高统治者。”

        三年后,陈霸先去世,其子陈蒨登基,是为陈文帝。他在诏书中虽然批评了梁朝末年的奢丽风俗,但仍然没有整饬之意。六朝时代的“江左士风”,此刻仍在继续。

        不过在李磊看来,情况早已出现变化。正如《流风回雪》中所言:“如果说江左士风从东晋迄于宋、齐、梁的变化可以归因于士林与皇权之间关系的变动,那么这一视角虽然仍可贯穿于陈朝,但问题的逻辑却发生了反转。皇权一直试图干预士风,贯彻皇权权威,而士大夫则力图维持其文化上的自立性,不论刘宋时代二者的冲突、还是南齐时代二者的妥协,都反映出士林与皇权的关系是在对立中达成统一。梁末侯景之乱与江陵沦陷,使士大夫遭受数百年来未有之大变乱,基本丧失了与皇权相抗的力量,陈朝的名士风流更多地取决于朝廷对士大夫的宽待态度。”

        也就是说,在梁末丧乱中遭遇沉重打击的士族,在陈朝政坛已经不具备举足轻重的政治影响力,只能依附新兴的政治军事集团。但士大夫阶层仍然有着巨大的利用价值,朝廷希望利用其在社会文化层面的权威地位,为自身统治进行合法性辩护。因此士风并未整顿,士大夫阶层未被清算。

        但对于陈朝士大夫而言,他们难免会想到旧时风流,并发出慨叹。在此前三百年间,名士风流,还有那群身处庙堂又能心在山林的人,一步步推动着政治玄学和门阀社会的相辅相成。它当然曾阻碍时代进程甚至酿成悲剧,但也因那些风流浮华,有着至今令人怀想的一面。

        “流风回雪”这个书名,来自于《洛神赋》,原本形容洛神绰约风姿的句子,用来形容六朝名士身处庙堂又心在山林的名士风度也恰如其分。

        魏晋乃至南朝的士风以玄学为底色,它也曾有过地理上的变迁。魏末和西晋时期盛行于中原地区,东晋和南朝则转移至江南地区,而北朝在北魏孝文帝改革后,因为士族门阀地位的巩固,士风也逐渐背离原先的经学思想,开始崇尚江左文学与玄学,渐渐与南朝趋同。

        玄学主导的士风之所以成为主流,是汉末政治巨变的结果。东汉末年,皇权式微,士大夫阶层也备受冲击,两汉以来的儒家统治方式在很大程度上瓦解。士大夫阶层开始反思,这种反思不仅仅集中于政治层面,也体现在个体自身层面。尤其是战乱和复杂政治,使得许多士大夫放弃政治理想,将自保视为人生大前提,也因此崇尚所谓“澹泊”。

        说起两晋时期的名士风度,它的反传统色彩确实有迷人之处。书中总结为三个层面:思想上崇尚玄学,行为上崇尚放达,为官崇尚不尽职守。但这种放任,却是依托于门阀士族所拥有的巨大权力,因此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悖论。

        南朝时期的江左士风,延续中原形态,但仍有自身变化。刘宋建立后,士大夫致力于维护自身独立于皇权的地位,因为出身贫寒的刘裕雄才大略,对权力的控制远非两晋时期被门阀士族裹挟的皇帝所能及,士族阶层已经不具备两晋时期的巨大权力,话语权逐步被皇权侵蚀。

        此后,尽管皇权时进时退,对士大夫阶层的态  度也经历过制衡、严密控制和相对放任等多种形态的交替出现,但总体脉络始终没有变化,即士大夫一直在追求独立于皇权之外的人格,并以此争取政治话语权。二者也有过相互妥协的时期,比如南齐的永明儒风,就是皇权与士大夫阶层的融合。

        在《流风回雪》的结尾,梳理了士风的演变线索,归结为四条:一是士大夫的社会政治理想与实践之间的矛盾及其解决;二是士大夫天下意识与自利意识的此消彼长;三是士大夫对本阶层的反省与批判;四是社会政治环境的重大变动,如门阀制度的建立及演变,对世风发展的影响。

        汉末的荀彧之死,就被李磊视为士大夫政治理想的幻灭。荀彧心怀“匡复之志”,他与曹操并非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而是政治合作。最终曹操专权,荀彧辞世,也意味着汉末士大夫“匡复之志”这一政治理想的幻灭。

        这种精神困境是六朝时期士大夫所面对的共同氛围,无论妥协还是突围,都无法真正实现人生的跨越,清谈和玄学,恰恰是将人生价值转向内在。

        在政治和社会层面,六朝的玄学之风的确是不成功的,它无力改变乱世,反而放大了政治结构的天然缺陷,将历史拉入更深的泥潭,但在个人层面,它留下的遗产却极为丰厚。在中国历史上,士大夫阶层,或者说知识分子阶层,罕有这样一个尊重个性、着意于内在精神空间和独立人格的时代,即使这种个性的追求有自保甚至自私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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