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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6月26日 星期三

    “群士慕向,异人并出”的全民英雄时代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6月26日   15 版)

        ■李兰芳

        2005年初,电视剧《汉武大帝》在中央电视台热播引起轰动,点燃了观众对汉武帝时期历史的浓厚兴趣。当时,王子今教授应中华书局之邀,出版史学普及读物《汉武英雄时代》,想来即是受到当时社会热点的影响。不过,热闹过后总会归于平静,经典却经得起时间检验,2024年华夏出版社再版此书便是明证。

        《汉武英雄时代》主要包括刘彻和他的少年生活、十六岁的帝王、武帝的文治、武皇开边、中国文学艺术的一个收获季节、中国文化的两座历史高峰、将星照耀北天、征和年间的动乱、“昭宣中兴”的奠基人、汉武帝的情感生活、汉武帝的政治性格等内容。以时间为线索,穿插相关专题,全面展现了汉武帝时代风云变幻、英雄辈出的历史。“汉武英雄时代”中的“英雄”自然包括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但主要指才华卓著、立功立言的广大人才群体。正如作者所言,这一时期“‘群士慕向,异人并出’,形成了历史上引人注目的群星璀璨的文化景观”。

        秦末汉初,战火连绵,王侯将相不问出身,有才之士脱颖而出,汉王朝因此得以建立,刘邦君臣也多布衣出身。但几十年后,当年的布衣将相已形成新的功臣贵族集团,他们长期把持朝廷的重要职位。同时,匈奴频繁扰边,诸侯尾大不掉,不断涌现的新的社会矛盾亟需解决,无为而治的黄老政治已被时代抛弃。清末学者龚自珍在《己亥杂诗》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汉武帝时代真正实现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班固在《汉书·公孙弘卜式兒宽传·赞》中评述了这一时期的人才队伍:“卜式拔于刍牧,弘羊擢于贾竖,卫青奋于奴仆,日磾出于降虏,斯亦曩时版筑饭牛之朋已。汉之得人,于兹为盛,儒雅则公孙弘、董仲舒、兒宽,笃行则石建、石庆,质直则汲黯、卜式,推贤则韩安国、郑当时,定令则赵禹、张汤,文章则司马迁、相如,滑稽则东方朔、枚皋,应对则严助、朱买臣,历数则唐都、洛下闳,协律则李延年,运筹则桑弘羊,奉使则张骞、苏武,将率则卫青、霍去病,受遗则霍光、金日磾,其余不可胜纪。”如此群星闪耀的人才队伍背后,是不论派别、不论出身、只重才华的人才选拔理念和对保守陈规的无畏突破。

        汉武帝兴太学,设《五经》博士,置博士弟子员以养天下之士。同时实行察举制度,规范选拔官员的途径,为下层士子创造进身之阶。不过,汉武帝虽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但同样给予其他学派的人才施展抱负的机会。汲黯治黄老之言,好清静无为,被拔擢为主爵都尉,位列九卿;韩安国治法家韩非子之学,官至中尉、御史大夫;张汤专于法家律令,官至御史大夫;主父偃早年学长短纵横之术,晚年学《易》《春秋》、百家言,被齐地儒生排挤,但仍被拜为郎中,升任中大夫。另外,不同于文景朝堂上多功臣后裔,汉武帝选拔朝臣不问出身。公孙弘家贫,曾以放猪为生,但两次被推举为贤良方正,出仕六年后更是一跃成为百官之首的丞相。而且此举打破了汉王朝在列侯中任命丞相的惯例,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说:“因为任丞相而封侯,公孙弘也是第一人。后来这成为一项制度。”

        公孙弘拜相虽然励志,但毕竟没有身份的隔阂,卫青等人则堪称传奇。大将军卫青出身于平阳公主骑奴,协律都尉李延年本为倡家,光禄大夫、托孤大臣金日磾是匈奴降虏。在汉代,奴婢被视为主人的私有财产,与平民身份有鸿沟之别。汉武帝果断打破了这一限制,而且受益者并非卫青等数人。居延新简有《捕匈奴虏购科赏》《捕反羌科赏》,无论是吏民,还是奴,捕获敌人都有不同级别的奖赏。另外,商人虽富,却社会地位低下,汉高祖时“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但汉武帝大胆启用善于经营的大商人主持国家经济工作,如大盐商东郭咸阳、冶铁家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洛阳商贾桑弘羊主持盐铁官营。董仲舒曾向武帝进言:“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汉之得人,于兹为盛,正是实践这一人才观的结果。

        除了时代变革的需要,宽松、自由的社会风气,积极进取的民族精神为人才的大量涌现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汉朝初年被有的学者称为“后战国时代”。在文化氛围、文化风尚上,带有战国百家争鸣的色彩。到了汉武帝时期,朝廷办太学,兴官学,实行察举、贤良方正制度,引导社会各阶层重才尊贤;民间学者设馆办学,广招弟子,传播个人学术思想。虽“罢黜百家,表章《六经》”,但并不刻意打压其他学术观点,没有禁锢思想之弊端,社会各界一派朝气蓬勃的气象。使得时人多刚强勇猛、积极探索的慷慨豪放之气,少畏葸不前、瞻前顾后的懦弱胆小;既积极参政议政,谋求建功立业,又刚正不阿,敢于犯言直谏;既“立高怀远”,胸襟开阔,又脚踏实地,务实理性。霍去病名言“匈奴未灭,无以家为”,苏武被拘十九年而不降,司马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正是这种时代精神的体现。

        时代精神渗透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当时的文学艺术也可管窥一二。汉代雕塑刀法简练、古朴豪迈、深沉厚重,汉代瓦当多“汉并天下”“大富”“宜富贵当千金”,汉代画像石多刻画马、猴、射爵形象,对国家富强、个人现世成功的追求直言不讳。汉赋包罗万象、气势恢宏,司马相如曾说:“必将崇论闳议,创业垂统,为万世规。故驰骛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参天贰地。”这样的政治环境、社会氛围,正如作者所说,“群星的闪耀,是因为当时社会文化的总体背景,曾经形成了中国古代历史中并不多见的澄净的晴空”。西汉以后,专制大一统愈加巩固,儒家思想保守、教条的消极一面愈加明显,社会阶层流动渠道变窄且固定,很难再出现这样个性鲜明、生动活泼的英雄群体,也难出现这样锐意进取、自由驰骋的英雄时代。作者后记引许倬云语:“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即是能因时乘势,推波助澜,英雄造时势,时势也决定了英雄,二者相激相荡,于是历史既不能是一切命定的,也不是偶然的。”

        当然,汉武帝时代并非完美无瑕,作者也并不避讳这一点。比如江充等小人大行巫蛊之事,酿成严重的政治危机;汉武帝追求长生、迷信方术,反映了性格中短见、偏执和迷妄的一面;很多才华卓著的英雄因为汉武帝的好大喜功、黩武嗜杀,含恨而终。

        作为专治秦汉史的大学者,王子今教授对于汉武故事早已烂熟于心。更为难得的是,书中每论一人一事,都引用古人的咏史诗品评、分析。论田蚡豪奢,有“赭汗千金马,绣轴五香车”;论汉匈战争,有“壮士悲歌出塞频,中原萧瑟半无人”;论汉武帝求仙,有“争那白头方士到,茂陵红叶已萧疏”。这种“诗史结合”的独特写作方式,让严肃的历史多了几分文学的浪漫与隽永。读《汉武英雄时代》,正如听一位睿智老者将2000多年前激荡起伏的故事、神采飞扬的人物娓娓道来。一卷卷汉武帝英雄时代的瑰丽画面在眼前徐徐展开。

        (作者为首都博物馆副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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