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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6月26日 星期三

    学术的传承与人格的养成

    刘进宝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6月26日   09 版)

        “雅学堂丛书”(第二辑,10种),刘进宝主编,甘肃文化出版社出版

        甘肃文化出版社2023年7月出版的“雅学堂丛书”第一辑共10种,即方志远《坐井观天》、王子今《天马来:早期丝路交通》、孙继民《邯郸学步辑存》、王学典《当代中国学术走向观察》、荣新江《三升斋三笔》、刘进宝《从陇上到吴越》、卜宪群《悦己集》、李红岩《史学的光与影》、鲁西奇《拾草》、林文勋《东陆琐谈》。这套丛书兼具学术性、知识性和可读性,一面市即得到学界和社会的认可。全套丛书入选“2023甘版年度好书”;丛书之一的《当代中国学术走向观察》入选2023年9月《中华读书报》月度好书榜,并被评为“2023年15种学术·新知好书”。《光明日报》《中华读书报》《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甘肃日报》等,都发表了书评或报道,认为“丛书坚持‘大家小书’的基本思路,将我国人文社科领域学术大家的学术史、思想史、学术交流史及其最新成果,以学术随笔形式向大众传播,让大众了解学界大家的所思、所想、所悟。”

        鉴于“雅学堂丛书”出版后的社会影响,以及在学术界引起的关注,出版社希望能够继续编辑出版第二辑。经过仔细考虑和筛选,我们又选了十家,即樊锦诗《敦煌石窟守护杂记》、史金波《杖朝拾穗集》、刘梦溪《东塾近思录》、郑欣淼《故宫缘》、陈锋《珞珈山下》、范金民《史林余纪》、霍巍《考古拾贝》、常建华《史学鸿泥》、赵声良《瀚海杂谈》、李锦绣《半枰小草》。由于有了第一辑出版后的社会影响,第二辑的约稿很顺利,并且很快完成了编辑出版。

        一

        在考虑第二辑作者的人选时,我想既要与第一辑有衔接,又要有不同。在反映一个时代的学术走向时,还要展现学术的传承,乃至人格的养成。

        已经出版的“雅学堂丛书”第一辑10位作者是以“新三级”学人为主,他们进入学术场域是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当时的老师既有20世纪初出生的老先生,也有30年代出生的中年教师。而老一代学者,由于从小就受到比较严格的家学熏陶或私塾教育,在民国时期完成了系统的学业,他们都有比较宽广的视野,学术基础扎实,格局比较大,因此在学术方法、理念和格局上,承传了一个良好传统。“新三级”学子与他们相处,可以得到学识、做人、敬业各方面的影响。尤其是跟随他们读书的研究生,直接上承民国学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为了反映学术的传承,我特别邀请了樊锦诗、史金波、刘梦溪、郑欣淼4位80岁左右的学人。他们的研究各具特色,樊锦诗先生的敦煌石窟保护与研究、史金波先生的西夏历史文化研究、刘梦溪先生以学术史和思想史为重点的文史之学、郑欣淼先生的故宫学研究,都代表了各自领域的前沿。

        樊锦诗先生的《敦煌石窟守护杂记》收录了作者有关敦煌文化的价值、敦煌石窟保护研究的历程,敦煌石窟的保护、管理与开放和向前贤学习的文章26篇。作者写道:“此生命定,我就是个莫高窟的守护人,故此我把这本书称为《敦煌石窟守护杂记》。希望本书能为后续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弘扬和管理事业起到一点参考的作用。”

        刘梦溪先生的《东塾近思录》,按类型和题意,收入了4组文章:一、经学和中国文化通论;二、魏晋、唐宋、清及五四各时期的一些专题;三、对王国维、陈寅恪、马一浮的个案探讨;四、序跋之属。刘梦溪先生说:“‘雅学堂丛书’已出各家,著者都是时贤名素,今厕身其间,虽不敢称雅,亦有荣焉。”

        郑欣淼先生是“故宫学”的倡导者,他曾任故宫博物院院长,并于2003年首倡“故宫学”。到2023年编辑本书时,恰好是整整20年。郑先生提出:“故宫学是以故宫及其历史文化内涵为研究对象,集保护、整理、研究与展示为一体的综合性学问和开拓性学科。”又说:“我与故宫有缘。因此我把这本小书起名为《故宫缘》。”

        热爱考古的霍巍先生说:“这本小书我取名为《考古拾贝》,这一方面源自我在早年曾读到过一本很深沉、很有美感的著作,叫做《艺海拾贝》,这或许给了我一个隐寓和暗示。另一方面,倒也十分妥帖——我写下的这些文字,时间跨度前后延续了几十年,就如同我在考古这瀚海边上拾起的一串串海贝一样,虽然说不上贵重,但自认为透过这些海贝,也能折射出几缕大海的色彩与光芒,让人对考古的世界浮想联翩。”

        常建华先生说:“我从事历史普及读物的写作,出版过《中国古代岁时节日》《中国古代女性婚姻家庭》《清朝大历史》《乾隆事典》等书。本书的首篇文章就是谈论如何认识普及历史知识的问题。我写过一些学术短文,知道此类文字写得深入浅出不易,引人入胜更难,自己不过是不断练笔,熟能生巧而已。”“我的短文随笔成集,这是首次……内容多为学术信息类的书评,也有书序、笔谈、综述、时评等,题材不同,但尽量写得雅俗共赏,吸引读者。”

        赵声良先生1984年大学毕业后志愿到莫高窟研究敦煌,他说:“我在敦煌工作了40年,我的工作、我的生活都与敦煌石窟、敦煌艺术、敦煌学完全联系在一起了,不论是写文章还是聊天,总免不了要说敦煌,可以说‘三句话不离敦煌’。”他刚到敦煌时就想写一本有关敦煌山水画史的著作,没想到30多年后的2022年,才在中华书局出版了《敦煌山水画史》。他感叹道:这本书的写作过程,“似乎也见证了:由‘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发展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又终于回归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历程。我在敦煌的40年的历程又何尝不是这样。”

        “雅学堂丛书”第二辑的10位作者,年龄最大的樊锦诗先生,出生于1938年,已经是86岁的高龄;最小的李锦绣先生,出生于1965年,也接近60岁了。虽然他们已经或即将退休,但都以“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仍然奋斗在学术前沿,展现了这一代学人的使命与担当。

        这代学人遭遇了学术上的重大转变,即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思想的时代;90年代初,思想淡出、学术凸显,王国维、罗振玉和傅斯年派学人、胡适派学人成为学界关注的重点,然后又提出有思想的学术与有学术的思想,还遭遇了“史学危机”的阵痛。这些作者,经历了现代学术发展或转型的重要节点和机遇,既是“科学的春天”到来的学术勃兴、发展、转型和困顿的亲历者、见证者,又是身处学术一线的创造者、建设者。可以说,他们既在经历历史,又在创造历史,还在研究历史,将经历者、创造者和研究者集于一身。这种学术现象,本身就值得我们思考和探讨。

        二

        20世纪80年代初教育界和学术界的氛围是令人难忘的。虽然当时经济状况不好,生活待遇不好,但老教授的社会地位高,有精气神,而且当时高校行政的力量还不强化,甚至主要强调服务。在这种背景下,老教授们有着崇高的地位。

        武汉大学1977级的陈锋,1981年初预选的本科论文是《三藩之乱与清初财政》。历史系清史方面最著名的老师是彭雨新教授,陈锋想让彭先生指导论文,“不巧的是,在我之前已有两位同学选定彭先生做指导老师,据说,限于名额,彭先生已不可能再指导他人”。陈锋经过准备后,就直接到彭先生府上请教。此前他还没有见过彭先生,到了彭先生家,“彭先生虽然很和蔼地接待我,但并没有像后来那样让我进他的书房,而是直接在不大的客厅里落座。我没有说多余的其他话,直接从当时很流行的军用黄色挎包里掏出一摞卡片,说我想写《三藩之乱与清初财政》的毕业论文,这些卡片可以说明什么问题,那些卡片可以说明什么问题,我自己一直讲,彭先生并不插话。待我讲完后,彭先生问:‘这个题目和这篇论文是谁指导的?’我说没有人指导,是自己摸索的。彭先生说:‘没有人指导,那我来指导你的毕业论文怎么样?’我说:‘就是想让先生指导,听说您已经指导了两位同学,不敢直接提出。’彭先生说:‘没有关系,就由我来指导。’再没有其他的话”。

        “拜访彭先生后的第三天,系里主管学生工作的刘秀庭副书记找我谈话,问我想不想留校,我说没有考虑过,想去北京的《光明日报》或其他报社。刘书记说:‘彭先生提出让你留校当他的助手,你认真考虑一下。’经过两天的考虑以及家人的意见,觉得有这么好的老师指导,留校从事历史研究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决定留校工作。”“老师与学生之间这种基于学术的关系,对学生向学的厚爱,让我铭感终身。那时人际关系的单纯,也至今让我感叹,现在说来,似乎有点天方夜谭。”

        南京大学1979级的范金民,1983年毕业时报考了洪焕椿先生的研究生。由于此前范金民还没有见过洪先生,也与他无任何联系,所以5月3日下午,是“吕作燮老师带我到达先生家”面试的。洪焕椿先生既未上过一天大学,当时又已是胃癌晚期。“如果按现在只看文凭和出身的做法,是不可能指导研究生的,又重病在身,不可能按现在的要求,在固定的时间和固定的地点上固定的课程。但先生指导研究生,一板一眼,自有一套,考题自出,面试自问,课程亲自指导,决不委诸他人。一年一个研究生,每人一本笔记本,记录相关内容。先生虽不上课,但师生常常见面,虽未定规,但学生大体上两周一次到他家请益,先生释疑解惑,随时解决问题。需查检的内容,下次再去,先生已做好准备,答案在矣。”

        笔者也是1979级的甘肃师范大学学生。1983年毕业前夕,敦煌学方兴未艾,西北师范学院(甘肃师范大学1981年恢复原校名西北师范学院)成立了敦煌学研究所,我非常幸运地被留在新成立的敦煌学研究所。1985年我报考了金宝祥先生的研究生,当初试成绩过线后,有一天历史系副主任许孝德老师通知,让我去金先生家面试。由于金先生给我们上过课,平时也曾到先生家问学,先生对我有一定的了解。当我到金先生家时,先生已在一张信纸上写了半页字的评语,让我看看是否可以。我说没有问题,先生就让我将半页纸的复试意见送到研究生科,我就这样被录取为硕士研究生了。这种情况正如陈锋老师所说,在今天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范金民老师写到魏良弢先生,活灵活现地展现了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学术生态。“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们明清史方向有位硕士生论文答辩,我请他主持。临答辩时,他突然把我叫到过道对门的元史研究室,手指论文,大发雷霆道:‘你看看,你看看,什么东西,你们明清史是有点名气的,可照这样下去,是要完蛋的!’我一看,原来是硕士学位论文中有几处空缺。当时论文都是交外面的誊印社用老式中文打字机打印,有些冷僻字无法打印,只能手书填补。我曾审读过某名校的博士学位论文,主题词郑鄤之‘鄤’,正文中几乎全是空缺,我好像还是给了‘良’的等级。答辩时,我结合论文批评了那位学生做事不求尽善尽美而是草率粗放,而且论文新意殊少,价值不大,学生居然感觉委屈,犟在那里不愿出场回答问题。本科生、研究生批评不得,至迟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雅学堂丛书”的作者都是一时之选,各书所收文章兼具学术性、知识性和可读性,可谓雅俗共赏。希望第二辑的出版不辜负读者的期待。这样的话,可能还有第三辑、第四辑,乃至更多辑。

        (本文为“雅学堂丛书”第二辑“代序”,发表时有删节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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