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就像一个字体库

    做外版书十多年，最近有一件事对我启发挺大。

    我们从一家日本出版社引进了日本民事诉讼法名家高桥宏志的《民事诉讼法重点讲义》一书。这本书分上下两册，已由另一位编辑先行出版一册，时隔一年多，根据译者的进度由我负责出版另一册。在书已经印好的情况下，版权经理提醒我，根据这本书的版权合同，需要将封面、扉页和版权声明页发给版权方看一下，信息无误后才能进行印制。我想，都是根据前一册的版式来做的，一切信息和设计应该都没有问题。

    没想到，对方发信给版权经理说，我们的版权声明的字体有问题，需要修改。我想，难道字体过小过细了，不太显著？ 这种字体大小应该是我们自己的工作权限，只要信息没错就行，再次坚持不改字体。

    版权经理将对方对版权声明的截图发了过来，我一看，立即明白了问题所在：字体大小不一，有些字体还显得扭曲。一定是我们发过去的PDF文件，有些字体是对方的字体库中没有的，所以就显示得乱七八糟。找出缘由后，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然而这件版权沟通上的小插曲，却让我想到人类历史上的很多冲突都是因为文化差异而起，甚至进入现代社会之后都是如此。现在国际上的冲突，基本也是如此。文化就像一个字体库，在一方看来美好的事物、制度、风俗，到了另一方的文化视野下，因为缺乏相应字体软件，变成了丑陋的事物、制度、风俗，反之亦然。我们彼此的历史、地理和语言等诸多条件塑造了各自不同的字体库。

    《庄子》里讲过一个寓言，有一只鸟飞于鲁国，鲁国的君主非常开心，大概认为它是只神鸟，“为具太牢以飨之，奏九韶以乐之，鸟乃始忧悲眩视，不敢饮食”，鸟儿最后饿死了。这个故事再好不过地告诉我们，以己之欢喜，强迫彼之欢喜，结果只能是悲剧。

    人类进入现代社会后，虽然科学技术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国际上因文化差异而引发的战争和冲突并没有离开我们。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想人类文化之间的差异，并非如寓言中的鲁君和飞鸟的差异那么大。人类的心智都是向善、向美和向好的，如果将人类的心智当作基本系统的话，我们彼此之间都是可沟通和可理解的。一个国家的文明和制度越是符合人的向善、向美和向好的人性，越是和自然环境和谐共处，那么就可以说越具有包容性，越能够和其他文明和制度相互沟通。而如何让文化这个字体库能够显示彼此文化中的美和善，则需要在彼此的文化中相互宣传、交流、借鉴，而不是相互丑化。这相当于要在我们彼此的基本系统中安装更多的字体软件，而不是相互卸载这些软件。这样我们才能减少或避免误解，也就能减少或避免冲突和战争。

    由一次小小的版权交流事务，想到国际上的冲突和战争，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些大事，我也是莞尔一笑，希望不是小题大做，希望能给诸君带来一点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