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海子诗稿入藏国图之际

    ■张志清

    海子诗稿最早在诗人西川那里，西川承担了海子诗的编辑工作。王清平和王晓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供职，是《海子的诗》的责任编辑。199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海子的诗》，这个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的版本我买了一本。据西川说，《海子的诗》最早只征订了五册。但王清平和王晓坚持出版，而且印了三千册，结果出版后一周这三千册就被抢光了。

    西川说，海子诗稿经历了磨难。某君从西川那里借了海子诗稿，要编辑出版。结果因家庭纠纷，稿子被扔到垃圾堆里，装到垃圾车上。冥冥中恰好有位艺术家经过垃圾车，把这个装稿子的大包买下来，翻检之后发现手稿，又给了西川。有商贾高价索要，一页十万。家人不肯。本周一，在海子家人、西川和大家努力下，海子诗稿永久寄存在国家图书馆。

    国图寄存仪式上来了很多人。除海子家人、西川和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领导和两任责编，还有七八位海子的同学。现场展示了几篇海子的诗稿原件，其中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稿子，用圆珠笔写在北京市法学会的稿纸上，日期是1月13日。中间还有西川铅笔的修改。那年3月，海子就用特殊方式告别了世界。国图修复组对稿子做了些压平和修复，原来诗稿都是卷起来的。这项工作还在进行中。

    海子诗稿寄存的介绍者，是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图书馆中文部主任李国庆先生。他是北大中文系七八级校友。他听闻海子家人希望为诗稿找个永久寄存的地方，就趁来北京的机会与我们商议，希望国图入藏。古籍馆刘波把每轮谈判情况也告诉我。古籍馆同人不负使命，谈成入藏。听到海子诗要寄存国图，真是几次激动，眼里涌出泪水。海子所吟诵的时代，再一次从尘封中苏醒过来。那个时代，是我们一直延续下来的生命的一部分，何曾丢掉和忘记呢？

    海子说：“我一向言语滔滔/我爱着美丽的云”“风很美/果实也美/自然界的乳房也美//水很美 水啊/无人和你/说话的时刻很美//你家中破旧的门/遮住的贫穷很美……”在艰苦的生活中，热爱所有美好的事物和情感，不只是诗人的品质，也是一个时代人们的品质。

    在国图用“永久寄存”这个方式的，在海子前面，还有梁启超先生寄存的藏书。如今，梁先生的文稿活着，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相信海子的文稿也会活着，在初春春暖花开的时节，在仲夏万物繁盛的时节，在丹秋紫竹絮语的时节，在严冬星光闪烁的时节，影响今后的每一代人。

    生命短暂。即使多活几十年，放在宇宙时空里，完全不值一提。但人类虽然渺小，却要奔赴春天。春天短促，花谢花飞，还会再来。海子说：“春天是我的品质。”海子的诗歌永恒。

    海子从1982-1989年，一共只有八年的写诗经历。在1984年写的《历史》里，海子说，“岁月啊，岁月/公元前我们太小/公元后我们又太老/……到家了/我缓缓摘下帽子/靠着爱我的人/合上眼睛/一座古老的铜像坐在墙壁中间/青铜浸透了泪水”。海子就像一朵灿烂的流星，发出耀眼的光后，就消失了。

    生者负重，文学常青！

    （作者为国家图书馆常务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