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瑜
五代后晋僧人可洪撰集的《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是一部汇集佛典疑难俗字为主的佛教音义类书,规模宏大,注释简略精当,在玄应、慧苑、窥基、云公、慧琳等音义以及江西、西川、郭迻经音的基础上,训释了许多前贤未涉的佛经疑难文字,同时也纠正了诸家音义在文字考释方面的部分讹误。该书作为研究汉文佛典文字要籍之一,其最重要的价值在于系统完整保存了大量写本时代的佛经文字真实面貌。研究和利用该书的学者日益增多。
自1989年至2002年,许端容(1989、1991)、高田时雄(1994)、徐珍珍(1997)、储泰松(2002)等,对《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的版本、音韵和俗字,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研究。
2007年,郑贤章、韩小荆几乎同时完成了对《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字形的全面研究。其中,郑贤章著《〈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研究》,第一版于2007年由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韩小荆《〈可洪音义〉研究——以文字为中心》2009年由巴蜀书社出版。韩小荆《可洪音义研究:以引书考为中心》2019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郑、韩的研究,不约而同揭示了《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在汉文佛典、历代字韵书、大型字典等的疑难字考释方面具有重要研究价值,在常用汉字形体演变、汉字发展史和佛经异文研究方面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在逸典收集、佛经校勘和现代大型字典重修方面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令学界瞩目。
2023年5月,郑贤章著《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研究》(增订本)出版,对第一版上篇(《通论》)、中篇(《俗字汇释》)的极少数文字讹误进行了修订,对一些旧体字、异体字和繁简字进行了规范。本次增订的最大亮点,是下篇(《俗别字谱》)。与初版的《俗别字谱》相比,脱胎换骨、全面更新、篇幅倍增。这一增订版,是郑贤章教授多年孜孜矻矻为学、深耕汉文佛典疑难字研究领域结出的硕果,必将造福学林。
初版下篇序例有六条,增订本下篇凡例也是六条。看似数目未变,但内容作了大幅修订,明确提出了初版序例没有特意拈出的收字、沟通字际、排序、注音、按语和引文等六方面的原则。这六条原则的确立,为郑著增订本下篇的《俗别字谱》搭建了完备的框架,奠定了增订本取得成功的坚实基础。但这六条修订原则,也给修订者郑贤章教授增加了极大的工作量。体例修订带来的工作量,直接体现在全书篇幅从初版的80多万字增加到了增订版的170多万。具体而言,第一,与旧版相比,新版除了尽可能收录《随函录》标目字外,注文用字也酌情收录,共设立了9382个字头,收录异体数27664个。第二,增订本大大加强了字际沟通。不同字头字之间,如有异体、假借等关系,采用互见方式,于脚注中提示“又见某某字条”。第三,增订本字头字注音,原则上依可洪注音来定音,当原注有多个反切时,增订本根据音义匹配的原则,考察其在佛经中具体意义后再进行定音。可洪注音偶误者,则考证后再定其读音。有的字头字,其今音与可洪反切拼读不尽一致,在遵循音义匹配的原则下,则酌情采用今读。第四,增订本增加按语6975条,对于疑难字形予以或详或略的考证。一些在中篇已考证字,则提示以“详细考证见中篇某某字”的按语。第五,增订本在俗字谱每个字头下面增加了出处引文。少数字头下的引文,在不影响理解的情况下略有删减。
本次增订,最显眼增加的海量工作就是把初版中不在字库内的自造疑难字,全部替换为截图形体,同时,每个字头下面都增加了出处引文。这样既保存了《随函录》疑难字的原样,避免出现造字可能产生的失真,又提供了疑难字的原始音义引文,有利于读者作出个人判断。这些都是明确能看到的工作量,而注音和沟通字际关系的新增巨大工作量,则隐而不显。
专业性强的文字考证类学术专著配上各种准确无误、快捷便利的索引,对于读者来说,极有益处。但于作者而言,整个索引编制工作则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郑著增订本,给我们呈现了两份索引,一份是中篇《汇释》的索引,根据部首进行编排,符合疑难字查检的通例。而另一份索引,是下篇《俗别字谱》的索引。这份索引,按照汉语拼音字母顺序,将全书字头字出现的音节,做成索引,可以方便读者快速定位所需查找的《随函录》所收俗字字头字。
郑著增订本新加6975条按语,这些按语绝大都数以沟通字际关系为主。下面试举一例以见其价值。P715“迴”字下,通过引用《龙龛手镜》的音注“曲”,联系《汉语大字典》引而未考的现状,揭示“䢗”乃“迴”之讹,并阐明《龙龛手镜》音“曲”的来源是俗读,其原因是俗读以“䢗”从“曲”,故读为“曲”。这个例子,既为《汉语大字典》的修订工作提供了可靠的参考材料,又阐明了《龙龛手镜》注音的来源,还沟通了“迴”和“䢗”的字际关系,可谓一举而三役济。
总而言之,郑著增订本体大思精,内容该备,为学界深度利用《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值得重视。
(作者单位: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