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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博文（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学院）
近期最火爆的头部剧集中，由网络文学《长相思》《长月烬明》《莲花楼》等改编的剧集占据了大半江山。网络文学由文本到视听产品的衍生转化，延长了传播链条，日益引起关注。此前的网络文学研究，主要从文艺理论、类型学、情感机制、平台生态等维度进行阐释。伴随着网络文学产业的发展壮大，考察视角逐渐多元，传播学成为新的研究视角。无论是读写互动、发布机制，还是产业转化、发展生态，都迫切需要从传播学角度进行探讨和分析。
活跃的传播要素形成突出优势
网络文学行业是一个丰富的文化生态系统，网络作家、网络作品、互联网发布平台、读者构成了文本层面的传播链，出版机构、音视频制作公司、漫画动画制作公司、出海平台等，构成了衍生品层面的传播链。这种内外兼有的传播链，共同推动了网络文学的发展。
首先从传播主体看，网络作家都较为年轻，95后、00后已经成为创作主体，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2023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研究报告》，00后作家成为网文作家新增主力，以阅文集团为例，新增作家60%是00后，00后作家万订作品新增230%，新增流量最大的作家60%是90后、95后，2023年十二位榜样作家中80%是95后；字节跳动旗下番茄小说数据显示，入驻作者较2022年上涨42%，签约作者中57%为95后，26%为85后，75后则只占9%；七猫中文网原创新增签约作者数量同比增长104.18%，90后作者占比55%。由于作者队伍年轻，他们的作品通常具有鲜明的青春特征，活力四射，富有想象力且敢于打破传统束缚，展现了强烈的故事性，他们的创作风格和内容选择往往更贴近年轻一代的阅读偏好和精神追求，具备在广大年轻受众当中传播的突出优势。
从传播受众看，网络文学读者主要以年轻人和女性为主。95后、00后是伴随互联网长大的一代，也被称为“网生代”“Z世代”，这一群体如今已经是网络文学读者的主力军，很多平台新增95后用户占比超六成以上。网络文学读者中女性居多。女性向原创文学网站更是如此，比如，有学者对晋江文学城进行用户画像分析，用户主要以年轻妇女为主，年龄集中在18岁到35岁之间。网络文学之所以能够吸引大量女性用户，不仅因为丰富多元的内容题材，更在于它紧密贴合女读者的阅读偏好和情感需求。在这个平台上，女性用户不仅是阅读者，更是文化传播的重要参与者，共同塑造了一个充满活力和创意的女性文学传播圈。
从传播渠道看，当下网络文学的传播渠道主要是移动互联网。自2006年起，伴随着“全民阅读”计划的实施，数字化阅读开始受到更多的支持与重视；随着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普及，数字阅读成为了一种流行的生活习惯。数字化大背景下，网络文学的传播呈现出了速度快、覆盖面广、互动性强等特点，它依托于移动端的普及和网络平台的发展，实现了创作和阅读的同步进行，作者可以即时发布作品，读者则能够随时随地进行阅读。
从传播内容看，网络文学的内容具有鲜活的故事性，能够满足读者的多元化需求。以男频作品为例，这类作品以快节奏的情节发展、主角的逆袭成长或重生变强为主要特点，常见的类型包括逆袭、重生、无限流、玄幻、仙侠和穿越等。逆袭类型的作品《将夜》讲述了一个出身低微的少年通过自身的努力，在庞大的帝国中逆袭成长、最终成就一番伟业的故事。重生类作品《重生之财源滚滚》则展现了主人公借助前世的记忆，在商界一步步崛起，实现人生巅峰的过程。玄幻和修真类型的《斗破苍穹》《仙逆》，则分别描绘了主角在异世界的奋斗历程和修真世界的逆袭之旅，吸引了大量喜爱奇幻故事的读者。这些作品构建一个宏大的世界观，通过主角的奋斗和冒险，给予读者心灵上的寄托和情感上的满足，体现了网络文学内容上的传播优势。
多元的互动机制激发海量传播
网络文学区别于传统文学的一大特点就是互动机制。首先是读写的互动。通过“段评”“本章说”等双向交流机制，读者可以与作者、其他读者直接互动，获取反馈。有趣、有意义的评价成为热点，在促进作品优化和完善的同时，有利于文本的传播。网络文学的阅读是“伴随式阅读”，读者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通过移动设备阅读、评论、讨论，这种互动不仅表现在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即时交流，还体现在读者之间的互动讨论上，推动了网络文学社区文化的建构。
其次是大平台与小平台之间的互动机制。网络文学网站体量并不大，但很多网站背后是实力雄厚的大平台。综合性的大平台与专注网络文学的小平台之间，能够形成流量的循环。例如番茄阅读作为字节跳动旗下的公司，能够在抖音等大平台获得免费投流的资格。百度集团旗下的七猫阅读、腾讯公司旗下的阅文集团等，都是通过与大平台的互动推动业务发展。当然，背靠大平台也容易产生流量至上、同质化等问题。
最后是网络文学与海外市场的互动。海外用户不仅显示出极高的兴趣，更对衍生及下游产业表现出极高的市场反馈，比如影视、游戏、动漫等文创产品。在AIGC技术的加持下，网络文学能够快速、准确地翻译成多种语言，实现跨文化传播，让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都能够接触并享受到中国网络文学的魅力。目前，网络文学的国际传播能力不断增强，不仅在东南亚、东北亚、北美地区拥有影响力，还逐步扩展到欧洲、非洲等更广泛的区域。
完整的IP产业带动传播升级
网络文学具有从文本到影视转化的先天优势。随着我国文化产业■何农链的日益完善、网络IP运营的日益成熟，网络文学与视听产业不断双向奔赴、相互赋能。作为文化产业链重要的创意源头，网络文学源源不断地为影视提供着有开发价值的创意。《2022中国网络文学蓝皮书》显示，网络文学处于文化产业龙头地位，视听产品改编精品迭出。豆瓣口碑前十名的国产剧中，网络文学改编剧占五部。衍生开发极大延长了网络文学的传播链条，推动了网络文学的传播升级。
优质的网络文学作品可以转化为多种形式，包括有声书、纸质出版物、游戏、动漫和短剧等，不仅扩大了作品的受众范围，还为作品创造了更多元的收益来源。《斗破苍穹》的IP转化就是一个成功范例，动漫版对原作的部分情节进行了精简和调整，以适应动漫的表现形式和节奏；电视剧增加或减少某些角色的戏份，以适应电视剧的叙事特点，精心挑选演员，确保角色的形象和性格与原作相符，同时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场景搭建和特效制作，以重现小说中的奇幻世界。基于原著的高人气和电竞文化的高热度，《全职高手》实现了向动漫、电视剧、文创和各类衍生品的多元化转化。动漫版忠实还原了小说中的世界观和人物设定，以其精良的制作和紧凑的剧情赢得了动漫迷的广泛好评；改编的电视剧以实景拍摄、高质量的特效和紧贴原著的剧本设计，成功捕获了非动漫观众的注意，进一步扩大了影响力；各类衍生品如人物模型、周边商品等的推出，也极大丰富了粉丝的消费选择，为持续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人工智能生成技术出现后，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将更加快捷、方便。Sora能够有效模拟短距离和长距离中人物和场景元素与摄像机运动的一致性，能够与物理世界产生互动，能够在主题和场景构成完全不同的视频之间创建无缝过渡，并能转换视频的风格和环境，能够扩展生成视频，向前和向后延长时间，实现视频“续写”等。这些新技术，未来可以广泛应用于视频剪辑和特效制作等环节，为网络文学影视改编带来进一步变革。
随着虚拟现实、数字技术的发展，网络文学主题公园这样的沉浸式体验场所正在变成现实。前沿的技术手段，可以将网络文学的丰富世界观和故事情节转化为现实场所，提供一个从繁忙都市生活中逃离出来、沉浸于虚拟故事世界的独特空间，通过高度的互动性、现场感和多元整合能力，将不同IP汇聚到一个园区，形成一个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的传播矩阵。参观者可以在同一地点体验到从玄幻、科幻到武侠、仙侠等多种不同类型的网络文学世界。当前VR技术的迅速发展使得虚拟现实体验日益逼真，数字技术应用则可以实现场景中的动态互动和个性化体验。
IP产业的发展以及技术的加持，提高了网络文学的传播力，不仅实现了从文本到多元文化产品的转变，还为消费者提供了从阅读到沉浸式体验的全方位服务，显示了网络文学在现代文化产业中的重要价值。
行业发展呼唤良性传播生态
网络文学的传播生态，受到传媒技术、行业环境和法律保障等要素影响。首先是传媒技术环境。早期，电脑的普及使得网络文学以文字形式在网上广泛传播，这一时期的作品，主要通过论坛和文学网站发布，传媒技术较为初级；随着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的兴起，移动端的发布和阅读成为主流，阅读开始呈现便捷性和碎片化特征，尤其是网站应用程序（APP）的出现，极大丰富了用户体验，提高了内容的可访问性和互动性；AIGC技术的出现使网络文学的发展进入新阶段，作品形式开始从纯文字向视听元素转变，甚至实现了交互式产品的创作，大大增强了用户的沉浸感和参与感。
其次是行业发展环境。网络文学1998年诞生后，首先是“野蛮生长”阶段。这一时期的作品内容多样性和创作自由度高，作者数量急剧增加，作品题材广泛，涵盖玄幻、武侠、都市、言情等多个流派；同时由于行业新兴，相关的版权和内容监管制度尚未成熟，导致泥沙俱下、良莠不齐。2014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讲话中对网络文艺工作高度重视，网络文学进入主流化进程。近几年，中国作家协会牵头推出了《提升网络文学创作质量倡议书》和《提升网络文学编审质量倡议书》等，有关部门正在制订相应的规范，行业发展秩序日趋完善，形成良好的外部传播生态。
第三是法律保障。网络文学的盗版问题尤为突出。盗版不仅侵蚀了原创作者的权益，也破坏了整个行业的创新氛围，很多作品自发布以来就遭遇了大量的盗版和非法转载，这不仅侵犯了原作者版权，也大大降低了正版作品的市场价值，尽管作者和出版方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但盗版问题依然屡禁不绝。其次，网络文学“融梗”“同质化”问题也很突出，许多作品模仿热门题材和写作风格，仅仅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微小的变动和复制，这不仅降低了整个行业的创新能力，也容易让读者逐渐感到审美疲劳。此外，还有工厂化写作、工作室写作现象，通过聘请写手或使用ChatGPT等工具进行内容生成，在不同平台“换马甲”发布等。应对这些内外部的挑战，加强网络文学的法律保障势在必行。
目前，从传播学的角度研究网络文学方兴未艾。网络文学需要不断完善传播的基础条件，破解传播的突出问题，从互动机制、IP转化、技术赋能、生态建设等方面实现网络文学的传播升级，推动网络文学实现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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