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师的精神画像

    ■邱华栋

    有人说，上海人有外滩情结，南京人有民国情结。最近十多年，关于老上海和老南京的书的确出了不少，似乎搞出新花样也比较难了。但是，这本《不尽往事尽风流：民国先生风华》则让我集中地看到了民国那些大师级的文人们更加丰富和有趣的一面。

    这本书装帧素雅，开本大气，是汪修荣历时数年，一篇篇不疾不徐地写着，一篇篇在海内外发着的系列人物传记型怀人散文，一共涉及民国时期二十多个文学和文化大师的事情。读起来，总是觉得，这一个个背影是那么地清晰，他们的性格是那么地突出，非常好识別。要是开列出他们的名单，那的确是很吓人的。

    这些篇章的主角是：陈从周、陈西滢、胡适、冯友兰、辜鸿铭、刘文典、黄侃、章太炎、吴宓、顾颉刚、鲁迅、钱穆、苏雪林、陈寅恪、傅斯年、钱玄同、刘半农、朱自清、台静农、林徽因、徐志摩、金岳霖、沈从文、王国维、周瘦鹃……三十多万字的总篇幅，二十三个篇章，将上述二十多位民国著名教授、大文人的爱情家庭、生活点滴、文化贡献、人生履历和事业追求全部写到了，文字清新淡雅，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人的鲜明性格。汪修荣的文笔非常清秀、轻松、准确、自在，属于娓娓道来型的那种文字，将历史纪实和人物写真的感觉拿捏得特別好。这样熏人的文字，将其中浓烈的对远逝的文化人的感情藏得比较深。

    这部作品充满了一种文化的馨香。它将当年的很多文坛公案，都梳理了一遍，像顾颉刚和鲁迅的恩怨、苏雪林和鲁迅的别扭、顾颉刚与傅斯年的是非、王国维与罗振玉的矛盾……都详详细细地考证和挖掘了出来，给我们描绘出民国时代这些教授们在学术理想和追求方面的差异，在政治主张和文化性格方面的不同，在大是小非面前的表现，在人情世故方面的性情性格，读来趣味横生。如今，岁月将他们之间的那些恩怨是非都带走了，留下来的，竟然是一些历史逸闻那样的佳话了。

    这本书最动人和有趣的地方，就是挖掘出这些文化大师、著名教授的情感生活的另一面，把他们在感情上的追求写得非常生动，可以看到他们那宽广的胸怀和复杂的个性。比如沈从文追求张兆和的整个过程，就非常生动有趣，还是胡适促成了两个人的姻缘。还有，写到金岳霖、梁思成和林徽因之间的爱情时，就将他们之间的那种超越了常人所能理解的感情，写得很到位。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拿到今天来看，也是多少有些匪夷所思的。有一天，林徽因很苦恼地和丈夫梁思成說：“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你说我该怎么办?”梁思成知道了林徽因爱上的那另外一个人，就是金岳霖。他一方面感谢妻子对他的信任，和他认真探讨这个事，另外一方面，他告诉林徽因，如果要他退出，他会退出去的。还是金岳霖知道了他们的谈话，自己主动地退出了。老金后来竟然长时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不是住同屋也是住在隔壁，老金这个逻辑学家从此把对林徽因的感情深深地埋在心里，不再说出来了，三个人就照样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一直到生命的结束。这中间的情感，可以说用伟大来形容也不过分了。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达到人家的那个境界，那种感觉，那个层次。想想，怪悲哀的。

    这本书的主人公，大都可以用怪人、狂人、疯子、偏执狂、才子佳人、饱学之士、傻子、怪杰、名士、大儒、书生、文化殉道者来形容。一个人能够冠以上述的绰号、外号、名号，那就肯定会有趣多了。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就是读起来十分有趣，那些民国的著名教授、大文人们早就仙逝，可他们存在过的生命原来还有这么有趣的、生动的事迹。读完全书，立刻感觉他们和我们亲近了。